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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黑色心脏

它自远方来,他自亿万星辰之后来,它自亘古不变的星空之中来,去往陈晓龙的胸口,去往那个空洞,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炽热如火却又冰寒如霜,带着宇宙极致的冰冷和宇宙诞生之初炽热至极的狂暴,自陈晓龙的胸口贯胸而入,钻进了他胸口原本就一直存在的那个触目惊心的大洞。

黑色矛尖透体而出,将陈晓龙的身体钉死在无尽虚空中,没有一滴血顺着巨大创口流出体外,便被无尽的炽热蒸腾干净。

陈晓龙一时间并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只觉得伤口处的炽热似乎已经切断了他所有的痛觉神经,只留下浓厚的既视感和一丝怀念的感慨。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星际流放了数千亿万年,而在久远的过去,似乎自己在母星上是被这样的一根未知的奇妙存在贯穿了胸膛,从而让他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而现在旧事重演,竟然还能生出几分怀旧的情感,大概是在陷入这无边黑暗之前,自己的生活还算是丰富多彩,所以难免生出些怀念吧。

从纷乱思绪脱身后,陈晓龙并不愿意接受现在的这个现实,于是他抓握住矛柄紧咬牙关嘶吼着,想把这柄长矛握在手里仔细端详,好好看看它的庐山真面目...如果这场黑梦注定没有醒来的时候,或者这根本不是一场梦,那么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总要有一个交代。

眼前这柄长矛自银河中来,被万千光点所构造,仿佛被神明所指引着狠狠刺穿自己的胸口,那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陷入这种近乎无尽的寒冷和黑暗,为什么这场近乎永恒的黑梦始终没有终结,为什么会是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想问一个为什么。他本就是个执拗倔强的人,本就是个不认命的人,所以在面对远比自己强悍的人施加给自己的不公正待遇时会拍案而起,会奋起反抗,会质疑,会愤怒,会殊死一搏。

正当陈晓龙的手指刚刚触上那柄长矛,长矛便化作无数光点,像是冰雪般消融,却像是见到了荤腥一拥而上的肉食蚁一般钻进了他胸口的巨大血洞消失不见,似乎融进他的血肉骨髓啃噬撕咬。

而此时,他的血液似乎开始沸腾,血液像是被煮沸的液体不安分的在身体里流淌。这种流淌似乎遵循某种规则,却也是脱离了心脏的管束。他感觉血在烧,他的血管和肌肉纤维也在烧,就像旧世代火刑架上的异端,就像是一个充满浪漫艺术气息的小型文明中对于神明替世人赎罪的描写。可这种痛苦一点都不浪漫,除非有疯子能将被焚为灰烬归结为浪漫。

天际愈发明亮,陈晓龙的意识却几近模糊。眼球滚烫的再难睁开,泪水不断分泌却也没有办法给眼球降温让他重新恢复正常视力。在他眼睛陷入一片红色之前,他看到了庞大的金色虚影向他伸出了手,看到一道冲天的淡金色光芒,看到了收缩至极点的奇点飞速融合,飞速旋转。几乎不存在任何介质的太空传来了能量溅射携带的冲击波,随即天地染上了一层白色,无尽的白色。

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眼帘隔不住的强光刺痛着他的双目。他看不到胸前的空洞被无数光点染成了圣洁的白色,他看不到他的身体正在散发着诡异的白光,他什么也看不到,无论是头上的宇宙还是自己的身体,现在对他来说都是绝对的未知数。

而此时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这片银河,就像是死寂之后的重启,也像是重启之后的毁灭。他只感觉自己仿佛是被炽热的恒星所吞噬,身体中每一滴液体都在沸腾。

如果此时有什么专业仪器可以测量到天际的四个奇点,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融合在一起,而是在极小范围内飞速旋转,相互吸引着,越靠越近。太空中并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陈晓龙却在他们相互靠近的过程中仿佛听到了嗡鸣刺耳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他们开始接触、融合,整个宇宙仿佛都沸腾了。

陈晓龙的鼓膜仿佛被爆炸所产生的能量刺穿,一时间竟然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身体上万分的痛苦和大脑中的嗡鸣混杂在一起,让他感觉正在经受某种非人的折磨。

突然不知从天际何处而来的一抹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替他遮挡住了大部分强光,像是一层黑色的纱袍裹在了他的身外。如果陈晓龙在陷入黑梦之前的记忆还保留着就会发现,这个黑雾的质地和外在特征和当时母星上笼罩的黑色雾气如出一辙。可惜他现在早就被剧痛和混乱折磨的失去了所有思考和回忆的能力。

当黑雾裹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瞬间感觉身边的炽热淡了许多,一股温润的凉意顺着胸口流向四肢百骸,眼皮挡不住的炽热白光也暗淡了许多。他尝试睁开眼睛,在强行忍耐眼眸剧痛的同时,隔着眼中的薄薄水气能够看到自己正被包裹在一团浓浓的黑色之中。

这是什么?

陈晓龙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谁会知道这些东西由何而来,所以他下意识的自言自语想必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解答。但陈晓龙明白,这些东西似乎救了自己一命。

胸口微润的凉意还在继续安抚着他因为炽热而哀鸣着的躯体,剧痛也随着这个进程而慢慢消退。他看向自己胸口,发现黑雾正顺着自己胸前巨大的空洞源源不断涌入自己的躯体,正是在那时化作无限光点的长矛涌入的地方。

透过胸前的空洞他看到了被光点包裹着而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心脏,看到自己肋骨以诡异的弧度被撑开,看到了那层黑雾正在将他的心脏层层包裹,黑雾仿佛正在通过他的心脏向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渗透。

一点,一点,又一点,陈晓龙发现黑色雾气似乎正在试图帮助自己修复身体的残缺。他胸前的巨大缺口处正在被黑色的雾气缓缓堵住,就在缺口被完全堵住之前,陈晓龙发现他的那颗心脏本身正在变色,不同于被黑色雾气所包裹,现在更像是一颗不断跳动的黑色琉璃。

一阵前所未有的强大疲惫感随着黑色心脏的跳动包围了他的身体,自从他上一次醒来,他就再也没能陷入沉睡。而现在,这股疲惫感将他久违的拖入了睡梦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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