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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七公传艺

黄蓉开心之极,走回店房,果见洪七公伏在桌上打鼾,当下拉住他的肩膀一阵摇晃,叫道:“七公,七公,你这根宝贝葫芦这么大的法力,你也没用,不如给了我吧?”洪七公抬起头来,打个呵欠,又伸懒腰,笑道:“你说得好轻松自在!这是你公公的喝酒家伙。老叫化子既没有打狗棒,又没了酒葫芦那还成?”

黄蓉缠着不依,说道:“你这么高的功夫,人家只听到你的声音,便都怕了你,何必还要这酒葫芦,另外那打狗棒又是什么?”洪七公呵呵笑道:“傻丫头,你快给七公弄点好菜,我慢慢说给你听。”黄蓉依言到厨房去整治了三色小菜。

洪七公右手持杯,左手拿着一只火腿脚爪慢慢啃着,说道:“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钱的财主是一帮,抢人钱财的绿林盗贼是一帮,我们乞讨残羹冷饭的叫化子也是一帮……”黄蓉拍手叫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那梁老怪叫你作‘洪帮主’,原来你是乞儿帮的帮主。”

洪七公道:“正是。我们要饭的受人欺,被狗咬,不结成一伙,还有活命的份儿么?只你爹爹这等大人物,独往独来,没人敢惹,这才不用成群结队。东边的百姓归满清管,西边的百姓归蒙元管,北边的百姓眼下暂且归金国管,南边的百姓归大宋皇帝管,可是天下的叫化儿啊……”黄蓉抢着道:“不论东西南北,都归你老人家管。”洪七公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不过老叫花现在已经不做帮主了,峰儿那小子做的比我好。”黄蓉疑惑道:“峰儿是谁,是你的儿子?”洪七公道:“小丫头胡说八道,峰儿要是我的儿子老叫花可就美了。峰儿是我的师侄,你们可曾听过江湖上有名的南慕容,北乔峰。”王温侯道:“你是北丐,我还纳闷北乔峰与您一样,又是北边又是丐帮帮主,为什么北丐不是他,原来他是你师侄。”洪七公道:“上次华山论剑时我是丐帮帮主,因此得了北丐的称号,但我生性懒散,不爱管帮中事务,便将帮主之位交给了我师弟汪剑通。可惜汪师弟早死,他死前将帮主之位传给了乔峰。峰儿这孩子武功又高,又跟着傻小子一样仁义,将丐帮统领的甚有威势。”

黄蓉笑问道:“七公,那乔帮主和您老人家相比谁厉害?”洪七公笑骂道:“坏丫头问这刁钻的问题,我要是比不过峰儿那你爹爹也一定不是斗不过我师侄了,哈哈。”王温侯道:“乔帮主这几年在江湖上威名远扬,年轻一代中更是无人能敌。尤其那一套降龙十八掌,刚猛异常无人可挡。”黄蓉道:“降龙十八掌,那不是七公教靖哥哥的武艺吗?”洪七公道:“降龙十八掌是我丐帮绝学,只有帮主才能学,帮中其余帮众,连同几大长老也只有为本帮立了大功才可以学个一招半式的。会全套掌法的只有老叫化和峰儿了。”

黄蓉问道:“那老怪怎么看到酒葫芦就知道是七公你?”洪七公道:“老叫花子行走江湖身上只带着打狗棒和这酒葫芦。老狗棒就像玉玺一样,乃是由历代的帮主持有,老叫化现在不做帮主了自然也不能待在身上。所以只剩这酒葫芦,他见到这酒葫芦就自然知道是我在这了。”

黄蓉道:“他见了酒葫芦知道你是丐帮帮主,因此那梁老怪才怕得你这么厉害,要是天下的叫化子都跟他为难,可真不好受。每个叫化子在身上捉一个虱子放在他头颈里,痒也痒死了他。”洪七公听了哈哈大笑道:“他怕我,倒不是为了这个。”黄蓉忙问:“那为了什么?”洪七公道:“约莫二十年前,他正在干一件坏事,给我撞见啦。”黄蓉问道:“什么坏事?”洪七公踌躇道:“这老怪信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说,找了许多处女来,破了他们的身子,说可以长生不老。”黄蓉问道:“怎么破了处女身子?”

黄蓉之母在生产她时因难产而死,她自小由父亲养大。黄药师因陈玄风、梅超风叛师私逃,一怒而将其余徒弟震断腿骨,驱逐出岛。桃花岛上就只剩下几名哑仆,虽有几名婢女,黄药师却不许她们随便开口说话,否则重责随之。黄蓉从来没听年长女子说过男女之事,她与郭靖情意相投,但觉和他在一起时心中说不出的喜悦甜美,只要和他分开片刻,就感寂寞难受。她只知男女结为夫妻就永不分离,是以心中早把郭靖看作丈夫,但夫妻间的闺房之事,却并无所知。

她这么一问,洪七公倒难以回答。黄蓉又问:“破了处女的身子,是杀了她们吗?”王温侯强忍住心中好笑,心想这黄女侠可太单纯了。洪七公道:“不是。一个女子受了这般欺侮,有时比给他杀了还要苦恼,有人说‘失节事大,饿死事小’,就是这个意思了。”黄蓉茫然不解,问道:“是用刀子割去耳朵鼻子么?”王温侯听她仍旧问题这么白目,又看见郭靖也是呆呆的好奇,便用手紧捂着嘴,轻轻发出哧哧哧的声音。洪七公笑骂:“呸!也不是。傻丫头,你回家问妈妈去。”黄蓉道:“我妈妈早死啦。”洪七公“啊”了一声,道:“你将来和这傻小子洞房花烛夜时,总会懂得了。”王温侯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洪七公转头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又是大笑。黄蓉见他二人,尤其王温侯笑的猥琐这才明白这是男女间的羞耻之事,脸色当即羞红,用手在王温侯光头上拍了一下,啐道:“呸,花和尚。”又向洪七公问:“你撞见梁老怪正在干这坏事,后来怎样?”

洪七公见她不追问那件事,如释重负,呼了一口气道:“那我自然要管哪。这家伙给我拿住了,狠狠打了一顿,拔下了他满头白发,逼着他把那些姑娘们送还家去,还要他立下重誓,以后不得再有这等恶行,要是再给我撞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听说这些年来他倒也没敢再犯,是以今日饶了他性命。他奶奶的,他头发长起了没有?”黄蓉格的一声笑,说道:“又长起啦!满头头发硬生生给你拔个干净,可真够他痛的了。”

四人吃过了饭,黄蓉道:“七公,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下次再碰见那姓梁的。他说:‘小丫头,前次你仗着洪帮主的势,可以打我,今日我可要报仇啦。我拔光了你头发!’那我们怎么办?小和尚打不过肯定变成四和尚了。先前靖哥哥跟这老怪动手,来来去去就只一招‘亢龙有悔’,威力无穷,果然不错,可不太寒蠢了些么?那老怪心里定说:‘洪帮主武功确然深不可测,教给人家的却为数有限。’”

洪七公笑道:“你危言耸听,又出言激我,只不过要我再教你们点功夫。你乖乖地多烧些好菜,七公总不会让你们吃亏。”黄蓉大喜,拉着洪七公又去松林。

洪七公开始担心王温侯是明教弟子,不肯教他降龙十八掌,这两日相处发觉他虽然性格跳脱,但也是一副侠义心肠。所以这次并不藏私,告诫了王温侯日后不可做恶,再发誓功夫不能外传后,便将“亢龙有悔”教给了王温侯。接着又让王温侯在一旁观看,将“降龙十八掌”中的第二招“飞龙在天”教了郭靖。这一招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王温侯悟性比郭大侠稍高,因此很快便赶上进度,两人花了三天工夫,学完了第二招。在这三天之中,洪七公又多尝了十几味珍馐美馔,黄蓉却没再磨他教什么功夫,只须他肯尽量传授郭靖,便已心满意足。

如此一月有余,洪七公已将“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传给了郭靖和王温侯。自“亢龙有悔”一直传到了“见龙在田”。

降龙十八掌的威力和名声自然不用说,洪七公虽喜欢几个小辈,但本想只传授两三招给二人用来防身。哪知黄蓉烹调的功夫实在高明,奇珍妙味,每日里层出不穷,令他无法舍之而去,日复一日,竟传授了十五招之多。郭靖王温侯虽悟性不同,郭靖悟性偏低但只要学到一点一滴,就日夜穷钻苦练,把这十五掌掌法学得颇为到家,只火候尚远为不足而已,一个多月之间,武功前后已进步神速。王温侯又郭靖在一旁猛练,自己也不敢懈怠,如此高压之下进步也是神速,只可惜只学了十五掌,还远远没有达到惊世骇俗的威力。

这日洪七公吃了早点,叹道:“三个娃娃,咱四人已相聚了一个多月,这就该分手啦。”黄蓉道:“啊,不成,我还有很多小菜没烧给您老人家吃呢。”王温侯也道:“还没报答七公的传艺大恩。”洪七公道:“天下没不散的筵席,却有吃不完的菜肴。老叫化不收徒儿,一生从没教过人三天以上武功,这一次一教教了三十多天,再教下去,唉,可乖乖不得了。”黄蓉道:“怎么啊?”洪七公道:“我的看家本领要给你们学全啦。”黄蓉道:“好人做到底,你把十八路掌法全传了他俩,尤其是靖哥哥,岂不甚美?”洪七公啐道:“呸,你小两口子还有那个小花和尚就都美得不得了,老叫化可不美啦。”

黄蓉心中着急,转念头要使个什么计策,让他把余下三招教全了,哪知洪七公负起葫芦,再不说第二句话,竟自扬长而去。

郭靖和王温侯忙追上去,二人虽都用起了金雁功,但洪七公身法好快,一瞬眼已不见了踪影。二人追到松林,大叫道:“七公,七公!”黄蓉也随后追来,跟着大叫。

只见松林边人影一晃,洪七公走了过来,骂道:“你们三个臭娃娃,尽缠着我干什么?要想我再教,那是难上加难。”王温侯道:“七公您已传授我们绝顶武学,弟子不敢再多奢求,只是还未伺候孝敬您老,心中大是不安。”郭靖道:“您老教了这许多,弟子已心满意足,哪敢再贪,只是未曾叩谢您老恩德。”二人说着都跪了下去,砰砰砰砰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洪七公脸色一变,喝道:“且住。我教你们武功,那是吃了她的小菜,付的价钱,咱们可没师徒名分。”倏地跪下,向郭靖和王温侯二人磕下头去。郭靖、王温侯都是脸色大骇,二人又连忙跪下还礼。论武功二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七公的对手,可这磕头嘛,一人终究磕不过二人的。只见七公手指连点,已经点中二人的肋下穴道,二人皆是动弹不得。七公又向二人分别叩了四个头,才肯解开二人穴道,说道:“记着,你们两个可别说向我磕过头,是我的弟子。”王温侯苦笑的的说:“晚辈知晓。”

黄蓉叹道:“七公,你待我们这样好,现下又要分别了。我本想将来见到你,再烧小菜请你吃,只怕……只怕……唉,这件事未必能够如愿。”洪七公问道:“为什么?”黄蓉道:“要跟我们为难的对头很多,除了那参仙老怪之外,还有不少坏家伙。总有一天,我们会死在人家手下。”洪七公微笑道:“死就死好了,谁不死呢?”

黄蓉摇头道:“死倒不打紧。我最怕他们捉住了我,知道我曾跟你学过武艺,又曾烧菜给你吃,逼着我把什么‘暗香浮动月黄昏’、‘江月何时初照人’那些稀奇古怪的好菜,一味味地煮给他们吃,那些都是你没品尝过的,岂不堕了你老人家的威名。”

洪七公明知她是以言语相激,但想到有人逼着她烧菜,而有些极奇绝妙的滋味自己居然从未尝过,忍不住大为生气,问道:“那些家伙是谁?”黄蓉道:“有一个是鬼门龙王沙通天,他的吃相再也难看不过。吃起来口沫横飞,我那些好小菜中全给他溅了唾沫,你说讨不讨厌。”洪七公摇头道:“沙通天有啥屁用?这俩小子联手要是都打不过沙通天那我这武功也太差劲了。”黄蓉撅嘴道:“小和尚怎么能一直跟着我们。”洪七公笑道:“哈哈,那倒也是,小和尚跟你们小两口子后面那是大大的不美了。放心,郭靖这傻小子再练得一两年就胜过他了,不用怕。”

黄蓉又说了灵智上人、彭连虎两人的姓名,洪七公都说:“有啥屁用?”待黄蓉说到白驼山少主欧阳克时,洪七公微微一怔,详询此人出手和身法的模样,听黄蓉说后,点头道:“果然是他!”黄蓉见他神色严重,道:“这人很厉害吗?”洪七公道:“欧阳克有啥屁用?他叔叔老毒物这才厉害。”黄蓉道:“老毒物?他再厉害,总厉害不过你老人家。”洪七公不语,沉思良久,说道:“本来也差不多,可是过了这二十年……二十年了,他用功比我勤,不像老叫化这般好吃懒练。嘿嘿,不过真要胜过老叫化,却也没这么容易。”黄蓉道:“那一定胜不过你老人家。”

洪七公摇头道:“这也未必,大家走着瞧吧。好,老毒物欧阳锋的侄儿既要跟你们为难,咱们可不能太大意了。老叫化再吃你半个月的小菜。咱们把话说在前头,这半个月之中,只要有一味菜吃了两次,老叫化拍拍屁股就走。而且烧的小菜,定须是你至高无上的拿手绝招,那么将来就算有坏蛋抓了你去,吃到的菜肴也胜不了老叫化所吃过的,那倒不妨。”

黄蓉大喜,有心要显本事,所煮的菜肴固绝无重复,连面食米饭也极逞智巧,没一餐相同,锅贴、烧卖、蒸饺、水饺、馄饨、菜饭、炒饭、汤饭、年糕、花卷、米粉、豆丝、干丝、粉皮、葱油饼、韭菜包,花样变幻无穷。洪七公也打叠精神,指点三人临敌应变、防身保命之道。但“降龙十八掌”那余下的三招却也没再传授。七公在三十五岁之前所学的武功甚杂,所知拳法掌法着实不少,这时尽拣些稀奇古怪的拳脚来教黄蓉,其实也只是跟她逗趣,虽花样百出,说到克敌制胜的威力却远不及那老老实实的十五招“降龙十八掌”了。黄蓉也只图个好玩,并不当真用心去学。除了让王温侯和郭靖联系降龙十五掌外,又指点二人所会的其他武功,王温侯的无相劫指,寒冰绵掌,伏虎掌,郭靖的开山掌法,分筋错骨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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