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宁羽
他们终究还是结婚了。
八年恋爱长跑,其间分分合合,最终还是迈进婚姻的殿堂。
可是我的小悠儿,你怎么还放不下?
人的一生之中,能默默守候多少个八年?更何况还是那段永远也回不去早已挥手再见、温柔美好的青春年少。高中两年,大学四年,再有研究生两年,许多昔日旧友的身边人换了又换,她还是一个人。
她在本应该神采飞扬活力四射的年纪变得沉默寡言,孤零零的,没有依靠,连个能够倾诉小女儿心事的人都没有。
有一句话说:“All good things come to those who wait.”
可是她等了八年也没等到什么好处。我只知道每次视频的时候她嘴角的微笑愈发温柔,眼神愈发沉静。可又不像是没有生机的精致的瓷娃娃,真正望进她的眼眸里,是沉静深厚的大海——平静的海面下总是蕴藏着暗流涌动。
——
我从英国回来,跨越大洋和六年的时光,只为赴她一面之约。
因为她说:“回来吧……”
她是真的,变了好多。
这是她来机场接我,我抱住她时,心中唯一的感受。
——
当年我被父亲逼去英国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我身边,陪我直至我登上去往异国他乡的飞机。后来在我历经万水千山,在异国他乡的那些沉默而疲倦的深夜里,才深刻而沉重地怀念起她的好来。在我荆棘丛生的青春里,是她搀扶着我前行,不允许我后退,更不允许我倒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所有与我有牵系的女孩或女人里,她是我最依恋的人。
有时夜空黯淡,有时星河灿烂。那时我坐在英国学生公寓的天台上,总是想,什么样的男孩子才配得到她的爱,要什么时候她才会与她爱的男孩相偎相依。可是从未想到过,她挂念的,是当年的男孩,那个清风朗月般干净坦荡的少年……
八年,不联系,她依然爱着。爱得沉默而郑重,悄无声息而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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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我回来了。”
她说:“阿羽,别来无恙。”
——
四.洛悠
母亲坐在沙发上,没了平日的端庄美丽,脸上是没来由的愧疚——深深的愧疚。那张在商海浮沉里打拼多年的脸上卸下杀伐果断,露出孩子一样的无助来。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声音是哽咽的:“小悠,我会负担你以后读书和上辅导班的所有费用,但是……对不起……”
她哭了,哭得很无助。
她不再叫我“洛洛”了,她一直都叫我“洛洛”的。
心中有一个地方“砰”的一下就炸开了,悲伤仿佛洪水般一下子从缺口汹涌而出。
“你找到她,就不要我了,是吗?”我张了张嘴,想问她,可是只是徒劳,我发不出一点声音。大概这样也好,我说不出话来,也许说出了,就会让她听出我的脆弱我的不堪,还有我在渴望着她,和她的爱。
颜洛洛,你知道我是何其羡慕你?
她领养一个“女儿”回家,对那个“女儿”很好很好,只为了让她流落在外的女儿同样得到一个好心人的照顾。她叫我“洛洛”叫了十一年,只因为你叫“洛洛”。她是一个那样好的母亲,也是一个那样残忍的母亲,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说不要就不要。
“小悠,这套房子就留给你,当做我对你的补偿。”她用双手捂住脸,手上是岁月和风霜的痕迹。
“好。”我终于开口。
虽然我想要的不是金钱、不是物质,可是这栋房子里有我和她十一年的回忆,我不想拱手让人。我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点点还能够让我裹身的温情和回忆,我不想连这些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