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少爷你的确聪明才智过人，令人佩服。你一边诱惑英儿，说要娶她，跟她一起双宿双飞，只是老爷反对，做出一副痴情之状，意图感动英儿。一边又放出消息，说老爷看上了英儿，这样，为以后英儿杀死老爷提供了理由，这样，有一天你毒杀了你父亲，英儿也只会认为你是为了跟她堂而皇之地在一起才会这样做！那一日，想必英儿在储藏室拿水的时候，看见了你匆匆出门的背影，而你那时候，刚刚将毒投入水中吧？”
方博文跌坐在地上。
“你……你没有证据……你没有……”
“我想，现在去翻你的房间，毒物虽然可能已经被你处理掉了，但昨晚你偷偷想去书房处理掉那些可以证明你伪造赝品的画册，鞋底应当沾有书房门口的泥，想必查起来很容易——昨天，我就注意到，你听见徐英儿说你父亲在书房里看着画册，你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也是在那时，我起了疑心。”
的确，当时徐英儿说到画册一事，舒墨就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徐英儿的身上，有些怪异。
后来，她分析过，不管是从当时的角度，还是众人的表情来看，那道目光，最可能来自于方博文。
虽然看似不可能，但有时候，不可能才是最大的可能。
“之后，我就又放出这个消息，让许多人都知道方老爷在死前看着画册，最后，你终于忍不住了，冒险去了书房。”
方博文好似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魂魄，成为了一句行尸走肉。
“我还没说完呢。”舒墨冷冷一笑，“你还精心设计了第二个栽赃对象——你给你父亲下毒的当晚，一定没有睡好吧？第二天早上，你紧紧盯着三夫人的房间，她一起身，她的贴身丫头香儿就找机会溜出去，告诉了你……”
舒墨目光威严，看向跪在中间的一个小丫头，正是胡绿衣的丫鬟香儿。
胡绿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直直瞪向香儿：“你！”
香儿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自己的主子。
“得知三夫人起身，你赶紧先在书房外面的小树林等着，等胡绿衣一到门口，你便赶紧过去，因为你要与胡绿衣一起发现你父亲的尸体，让她间接证实你的清白，接着在胡绿衣哭天抢地大哭的时候，假装查看动静，将那块蔻丹，偷偷地藏在了茶壶中……”舒墨冷冷一笑，“至于那块蔻丹怎么来的，就要问你和香儿了……”
“这，这跟我没关系啊！”丫鬟香儿吓得抖抖索索，“我真的不知道蔻丹这件事……大少爷只是经常趁三夫人不在的时候，到她房里来，叫我们都不要声张……大概，大概是大少爷在三夫人的梳妆台上捡到的……毕竟，他是大少爷，他叫我们做什么，我们也不敢违逆的……”
——何况他长得那么俊。
“方博文，你太无耻了！”
周围有人怒喝。
“不孝杀父，计算得滴水不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狗都嫌脏！”
“就是就是，可怜的英儿，竟然被你这么一个无耻之徒给骗了……”
“县太爷真是英明啊！”
“是啊是啊，多亏县太爷，也多亏了这位小师爷！”
周遭纷纷扰扰，而舒墨的眼神却是落在另一个方向。
“肃静，肃静。”
朱文章虽然被马屁拍得很是舒爽，但依旧保持着淡定，一拍惊堂木。
众人安静下来。
方博文突然急火攻心，翻着白眼，直直躺倒在地。
朱文章皱眉道：“此案尚未完结，方博文你也先不用这样激动，来人，把他扶起来！”
“还没完？”
“还没完？”
众人哗然。
“舒小师爷，你来说。”
舒墨淡淡环顾四周：“方博文虽有心杀父，其心歹毒，十恶不赦，然而方老爷却并非死于其手。”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舒墨静静地看向那个方向，一个安安静静，即使四周如此嘈杂喧嚷，依旧像首诗般宁静安然的人。
“方博文虽然买了毒药想要毒杀方老爷，但是他并不清楚储藏室的架构，角落里的几瓶水，他没有看见，而徐英儿第二次拿的水，恰巧是角落木板壁橱里的的，那水里无毒。”
“那方老爷到底怎么死的？谁杀了方老爷？”
有人听得一头雾水。
“我想，还是请那个人自己来说比较好。”
舒墨的目光，与另一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那是一道丝毫没有畏惧的目光，淡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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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舒墨在书房内，二丫不小心打翻了那本书册，书册的扉页写着生僻的篆体。
写的是“柳谦”。
舒墨心有所动，抬头凝视这房梁之上的彩绘，发现彩绘确实很新。
她弯下腰，将旁边的太师椅搬起来，架在书桌上。
接着，抬脚跨上椅子，正好可以触及到书桌之上的房梁。
她抬手招呼二丫上来。
二丫连忙跳起来，因为确实有些丰满了，险些弄得舒墨一个趔趄。
舒墨将二丫举起，顺着房梁缓缓移动着。
二丫用力嗅闻着，在某一个点，突然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
在那个点，的确彩绘脱了一块。
因脱落的地方刚好绘的是芙蓉白色花瓣，站在下面不怎么看得真切。
舒墨将太师椅再往那边移近些许，站在那个位置，腕间微动，手指便捏住一块小小的刀片。
寒光微闪，那松脱的表面便完全被剖开。
舒墨飞速从袖中取出手帕，包住手掌。
一件东西便落在了手掌之中。
舒墨往下一看，这地方的正下方，是一个样式普通，无甚特别的炭炉，正是方大流烧水烹茶之处。
舒墨将目光再度抬起，突然在半空中一凝。
隔着窗户，有个身影，在远处静静伫立着。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舒墨知道那人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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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像，此刻她在看着她。
“方大流确实是我杀的。”
柳玥缓缓站起身，朝着朱文章施了一礼。
在众人惊愕之极的目光中，继续看着舒墨，声音清澈，更似乎带着种解脱的意味。
“民女柳玥，父亲柳谦，十余年前乃是涿州的一位名士。”
“啊，是柳老先生，他可是个有学识的人呢！”
人群中，有年长者惊讶道。
“当年，我父亲无意功名，却钻研博学，居住在祖父留下的宅子中间，本来过着平淡也幸福的生活。”柳玥淡淡地说着，眼中浮起一丝怀念，接着道，“可是某日，我父亲突然被人检举说写了毁谤朝廷的文章！父亲一向忠君爱国，怎会做如此之事？然而事情越闹越大，朝廷派了人来严查此案，虽然没有确实证据，可我父亲也在狱中关了三年之久。我母亲带着我无所依傍，只得将宅子低价卖了。
那买下宅子的人说我们母女俩日子难过，还给了一个不错的价钱。当时我母女俩都十分感激此人。可怜我父亲在狱中身体被折磨得十分虚弱，出狱不久便含恨去世，母亲不久也随之而去。我无依无靠，一日经过旧时的宅子边，有一个男子刚好路过，我认得他便是当初买我们家宅子的男人，他也认得我，说我若是无处可去，可以回家来住，我感激他的好意，也觉得是缘分。不久，我便嫁给了他，做了二夫人……这个男人，自然便是方大流那畜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