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儿子,那女儿所嫁的郎君便将成为偌大一个船运巨富的新掌门人。
齐家是名门之后,贾家财富惊人,自然是良配。
只不过,坊间传言,上天是公平的,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巨富千金小姐,腰有水桶粗,满脸麻子,所以从来不肯出来见人……
虽说严格按照礼法,婚前未婚夫妻不宜见面,但那毕竟只是一个老规矩,现下已订婚的年轻男女若是有情有意也时兴出来见面倾谈,联络感情,父母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先培养了感情,总比一成婚,就鸡飞狗跳,家宅不宁稳妥啊!
但这位贾小姐却似乎十分古板,要不,是因为长得丑自卑,要不,就是因为家中有的是钱,眼睛长在头顶上,就连齐宣这般人物都瞧不上眼。
齐宣曾经委婉想约她见面叙话,看一看是否可以培养一下感情,却被她一口拒绝。理由是自己年纪尚轻,这订婚虽然订了,但时间还早,先不用那么急。
齐宣大失面子,悻悻而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
这齐公子出身世家贵胄,长得风度翩翩,胸中也颇有才学。仰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却竟然被自己的未婚妻拒绝见面,摆明就是瞧不上你。而且这个未婚妻还是个大丑女,仗着自己家里有钱,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也忒过分了。
说自己尚年轻?都二十出头了,再不嫁人都老白菜帮子了,真真笑掉人的大牙。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贾小姐性格古板,听闻齐宣爱四处交游,狐朋狗友一大堆,还时不时与那些清倌人吟诗弹曲,心里厌恶这轻浮作风,但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办法……
唉,这看似一段金玉良缘,其实两厢不情愿,也真是前世造孽哇!
舒墨环视一圈,虽然不完全明白众人心中想法,但也大致能猜透。
看来,这段婚约,并不是一段佳话,这位风采卓然的齐公子也有自己的苦恼……
不过,是人都有烦恼,就算是京都第一贵公子司靖宸,不也在花船上烂醉如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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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齐公子不喜欢那位贾小姐,就毁了婚约又如何嘛?”
突然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是一愣,便见到海棠巧笑倩兮,盈盈双眼望着齐宣:“齐公子出身高贵,祖父官至尚书,人才又如此出众,即使与京中的世家小姐联姻亦无不妥,贾家小姐虽然家资巨富,却不过是商贾之女,配齐公子已经是她的福分,然而她还似乎还不乐意,那不如就遂了她的意,解除了婚约,齐公子也好另觅佳偶,对双方而言,也都是一件喜事……”
众人一时愣住。
虽然说齐宣不大喜欢这个未婚妻,但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又是如此的门第,哪能说毁就毁的?
这个海棠,也太僭越。
齐宣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双目微沉,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舒墨却有一种感觉,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她一直有很强烈的第六感,即使是像齐宣这样,今日初次谋面的人,她也能感知到他身上隐隐透出的某种含义。
他咳嗽了一声,拿起酒杯道:“来,齐宣敬大家一杯!”
众人心照不宣,也不再提起此事,待到酒足饭饱,王掌柜起身推开一扇门,这雅座竟然还有个露台,外面可以直接望到江面,视野颇为宽广。
众人都站在阳台上看景谈笑,如月却盈盈走到舒墨的身边,微微一笑,如一朵初开睡莲:“昨晚曾在花船上看见过舒小师爷,怪不得那样眼熟,这样清秀的小公子,见一面都不会忘记的。”
舒墨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凝。
如月很是敏感,便赔不是道:“对不住对不住,想必小师爷不想与我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往来,就当奴家认错了人。”
此刻,舒墨的心里颇为犹豫。
既然司靖宸在如月的花船上呆了一个月,想必如月至少会对他为何来到涿州,和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有所了解。
但是,她又没办法开口,况且,她现在的身份是县衙的人,若是多问了什么,可能如月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司靖宸,那样就不妙了。
她犹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低调行事,便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拿起茶杯,往栏杆处走了两步,佯装看风景。
海棠却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悄声问如月道:“你的那位心上人怎么样了?”
如月一听,脸色便有些凄苦:“他走了。”
“唉,我早跟你说过,这种男人,长得太好看,是靠不住的。”海棠娇媚地叹口气,“对了,他后来有没有告诉你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月摇了摇头:“我猜他必有来历,但他从来没说过。”
舒墨耳力不错,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如月是不知道司靖宸的身份了?
也是,他是如此谨慎的人,又如何会让风月女子知晓自己是权倾天下的太傅爱子。
她怎会小瞧他。
“唉,你且尚放宽心等等。男人就是这样的,再美的女人看得久了,便也会烦闷。待到他在外头见多了那些个低等女人,便会晓得你的好处。到时候,我教你几招,保准他食髓知味,逃不脱……”
剩下的话,是贴耳低语,细细密密,舒墨听不分明,且分明是风月场中的女人的暧昧伎俩,不知不觉的,她的耳垂也微微发烫。
当年,他与她还两小无猜之时,从未想过那么许多。
她原本对于这些女孩儿家的心思就迟钝懵懂,也听过府里头几个正值青春年华的丫鬟绿竹、红香几个悄声细语,面带红晕的私房话儿,但她不大懂,也毫无兴趣。
红香与她亲密,有时候便笑她:“小姐都十六岁了,再过两年就快成亲了,可怎么懵懵懂懂像个小孩儿一样,你可晓得要怎样让相公开心?”
“怎样?陪他练剑骑马,吃饭看书,这还不够么?”
然后红香与绿竹便会吃吃的笑,对视一眼,露出那种暧昧的眼神。
是啊,当时她的确是不晓得。
有一回,她跟司靖宸并肩坐在自家凉亭之中看书,暖春时分,阳光和煦明媚。
原本她身着一件短绒外披,但日光直晒,又觉得闷热,便不知不觉脱了下来,只剩下轻薄的丝质长衫,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看着看着,许是日光晒久了,竟然觉得困倦,不知不觉地丢下了书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睡了多久,只知道当自己睁开眼的时候,头是枕在司靖宸的大腿之上……别说,感觉还很舒适,颇有弹性,比自己床上的丝质软枕舒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