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早晨，淡淡的晨雾像绸带般游荡在湛蓝的天空，绸带的两头系着远处的大山和近处的屋舍。弥漫在山谷和树林里的炊烟，隐隐约约，像海洋上升腾的雾气。堆叠小屋都显着衰朽的景象。木材被虫蛀，旧到发灰。许多屋顶像一面筛，有些是除了椽子之外，竟看不见屋盖。其间有几枝横档，仿佛骨架上的肋骨一样，到处都没有窗玻璃。
村子交通不便，没有像样的道路，又紧挨着河流居住，一到夏天就容易发大水，被洪水冲走人的事也发生过。魏无济驱车至此，身上斜挎着一个大包，鼓鼓囊囊。手里还提着米油，看样子像是走访许久未见的亲人。
“请问，这里是牛文涛的家吗？我有些事想要找他。”
魏无济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但不一会，一位老奶奶徐徐打开屋门，看她模样人已至迟暮之年，动作迟缓看上去尽显老态龙钟。
“年轻人，你来找我儿作甚，他早已经......”
倏然间，老人抬头望天，缄口不言，欲语泪先流。看着她悲痛的模样，魏无济感同身受，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面前这位老人，心虚愧疚之感油然而起。但他还是抖擞精神，对着大娘小声喊道：
“那个大娘，你先别激动，有什么事咱们进屋在说。”
魏无济托着步履蹒跚的大娘朝屋内缓缓走去，可能是太久没有见人来过，大娘嘴里止不住的碎碎念，让他着实有些心烦意乱。
“小伙子，先把东西放下，看上去怪沉的。你可莫要嫌大娘屋里贫，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你。我老伴走得早，儿子也不争气，只剩我一个老太婆苟活于世。算了，不说这些。这样，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先给你倒碗水喝，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大娘，您慢慢来，我不着急。”
大娘拄着拐缓缓出门，走到柴火屋内烧水去了。魏无济闲来无事起身四处观察，这里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足见大娘独自过活是如此的生事微渺。
上雨旁风，无所盖障。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底层的房间似用石块相砌，颇为寒冷刺骨，上面是土墙，看上去已经发黑，斑斑驳驳，像是在诉说着它栉风沐雨的艰辛。房门残缺不全，但却烙上岁月不渝的痕迹，在暴风骤雨中毅然坚守自己的岗位与职责。
底层人民的艰辛，不但单凭个人就能改变的，更需要全社会的帮助与支持。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是魏无济从小立志要实现的目标。奈何年龄一大，便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热水来了小伙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乐宝，大娘，以前和牛大哥在外县工地相识。他人很好经常帮助我，还时不时提起过您，说您是一个好母亲，为人善良，以后定要赚大钱孝敬您。”
大娘眉头一瞥，呼吸急促，战战兢兢，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你就不要再骗我了，他什么人我这做母亲的最清楚。不知道你今天找他所为何事，是讨债还是......”
“讨债，不不不，我今天是来还钱的。我这包里装了十万元，是大哥前两年借给我的，现在我有钱了，想着早点......”
魏无济赶紧把肩上的包给扔在桌上，拉链一开，满满当当十沓钞票尽入二人眼帘。
“好孩子，这钱你不用还，牛娃借给你的钱不干不净，老婆子万万不能收，留着自己结婚用吧。这地上的米油你若是不要我就收下了，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大娘，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一家。听您的意思，难不成牛大哥出了什么事？”
魏无济故作疑惑，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此事的前因后果。
“你还不知道吗，牛娃被警察给带走了。他杀人了，说是杀了什么银行副行长，叫赵，叫赵鹏什么的......”
大娘的脸像蜡一样的黄，嘴唇发白，怒火在心中翻涌而起。随后火冒三丈，目眦尽裂，鼻子内发出哼哼的声音，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之物都迷迷糊糊，影影绰绰。
“大娘，你先别生气，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牛大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哪有什么误会，他就是看上了人家行长的钱，两眼一红，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魏无济倏然间浅浅一笑，眼里有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的皱纹似乎也蓄满笑意，连举手投足间都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待大娘缓过神来，他又换成一副哀伤的神情，似乎不愿承认这样的事。
“那究竟是他自己一人，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牛大哥老实巴交，是绝对做不出这种蠢事的。”
大娘顿了顿，若有所思，随后可怜兮兮的看向魏无济，无奈说道：
“好孩子你猜的不错，警察是说他受了夫山一个女人的指示，叫叶什么来着，我记不清，还有一个外地男的，三个人一起作案。我实在不敢相信，这牛娃怎么就这么傻，别人让他干嘛就干嘛。”
“原来是这样啊，大娘，我知道了。你看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这钱你务必收下，不然我心有愧，寝食难安。抽时间我会再来看您的，您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乐宝，你就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吗，大娘这里还有几块腊肉，可好吃了，你就留下了多陪陪大娘吧，我的好孩子。”
大娘一把抓住魏无济的袖子，依依不舍，热泪在眼眶不停打转，不希望他就此离开。但魏无济却觉得非常恶心，一把年纪笨手笨脚，好坏不分，真是有着复杂的五官，却掩饰不了朴素的智障。
“你给我撒开。啊，对不起，您不要多想，我今天确实是有点急事，就先走了，您就不用再送我了。”
“那你路上慢点，一路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