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心见他不说话了,心里暗爽,陈真难得吃瘪一回,她肯定是得抓住机会怼回去的。但见着他耳朵开始发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昂着头,凑到他面前,带着点流里流气的味道:“喂,你不会是——
“想吃回头草了吧?”她笑得更欢了。
他听到这才下意识想否认,抬头朝她看去,却发现,此时她的脸离他特别近,近到可以看清她瞳孔的形状和颜色。她笑得洋洋得意,牙齿一露出来,嘴角边两个小涡便很明显地显露出来,像是米团上被咬下去的两个牙印。
他后退了几步,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发红的耳廓明显有些欲盖弥彰,见她盯着自己,移开目光,转身就想走。
林安心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笑得嘴要裂到耳朵上去,立刻追了上去:“诶,别走呀,你把话说清楚。”
“我无话可说。”他闷着头往前走。
“陈真你可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子,这个时候应该要说,‘我意识到之前是我眼瞎,错过了你这样一个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见陈真不搭腔,她话锋一转,“不过呢,还好你遇到了我,我不需要你哄我,我哄你就行啦,怎么样,划不划算?”
陈真紧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林安心见他如今不说话不反驳,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追问他,见他不理她,忍不住瘪了瘪嘴,嫌弃道,“我可是头回见吃回头草姿态这么高的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陈真依旧没理她,但耳廓越来越红,步子也越走越快。
他越不想说话,她就越想逗他:“当初是谁说我不知羞耻,不懂自重的?现在脸打得疼不疼?”
陈真余光瞥见她一脸笑得见牙不见眼,活脱脱小人得志的样子。大步拉开了跟她的距离后,在一个转角后快速转向了男生宿舍的方向。
林安心跟不上他,只好朝他的背影笑着大喊:“陈真,明天见!”
回宿舍的路上林安心一路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儿,越想越觉得心花怒放,她还真以为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一点都不动心呢,口嫌体正直说得就是这种人,喜欢她还死不承认,真是的。想到他刚刚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起来。
一进宿舍,就在门口刚好遇见洗完衣服回来的索笑笑。林安心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然后慢悠悠地晃进宿舍。
索笑笑被她笑得有些毛骨悚然,心想,这丫的今天又抽什么风。
林安心在宿舍小小几平米的空间里转来转去,没有停歇。
索笑笑被她晃得头有点晕,忙拉住她:“我说林美女,你这是中彩票了还是捡钱了?心情好得有点过分哦。”
林安心摸摸脸:“这么明显吗?”
“废话,你嘴巴都快挂到耳朵上去了。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了?说来听听。”
林安心打了个哑谜,故作玄虚:“回头的马儿有草吃,等着吧。”
第二天下完课后,刚出了教学楼就遇到也刚下课的陈真,她当着索笑笑跟成钰的面,就直接拉住了陈真。而更让索笑笑跟成钰震惊的是,陈真居然只是回头看了她一样,却并未如她们预料中那般躲开林安心。然后就见林安心旁若无人的跟他聊起天来,还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陈真听着她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像是沉默了许久才答了两个字:“面试。”
见陈真居然理她,林安心向来奉行打蛇随杆上的原则,连忙拉住他:“那中午一起吃个饭吧?”陈真把手抽出来,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就往前走。
林安心扭头朝旁边犹如被雷劈了的两人开心道:“今天中午不跟你们吃了,我跟他吃饭去了。”
“他没答应吧?”索笑笑连忙拉住她,又苦口婆心道,“你又热脸贴人冷屁股,到时候别找我哭。”
“你别看他不说话,就是口是心非,唉,我们家陈真就是这点不好,嘴巴不太诚实,不然你看他为什么走那么慢?还不是在等我?”林安心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朝她们挥了挥手,转身追上前面的陈真。
索笑笑跟成钰目光追着看向前面的两人,瞧着果然林安心没几步就追上了,陈真见林安心追上来,似乎也没有躲闪,没有主动,但也没有拒绝。
她们两人对视一眼,这是成了?怎么画面透露着一丝丝诡异?
不光索笑笑成钰两人惊讶,其实连陈真自己都没办法想通,他怎么就又跟林安心扯上关系了呢?
想到这,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自习室里坐在自己对面的林安心,今天他为了应付她,跟她说了晚上要在图书馆自习,意思是不要来烦我。可她却一早占好了两个座位,提前到图书馆来等他,把他拉到了自己占的位置上去。
见陈真偷偷看向她,她抬头对他灿烂一笑。白天她问他晚上作什么,他回答说去图书馆自习,这不就是意思要让她来图书馆找他吗?跟他相处这么久以来,她多少明白过来,这人说不要,那就是喜欢;说我很忙,那其实就是我有时间;说讨厌她,其实就是喜欢她。
一对上她的笑容,他立刻移开目光,心里暗道:来图书馆不学习,白白占了别人一个位置。
他忽然发现,这一周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林安心又随时随地出现在他面前:每天早晚都会收到她早安晚安的短信;他去图书馆学习,她就一定会找过来坐在他的面前,如果他前面有人,她会想方设法劝走那个人,然后毫无负担的坐在他面前;去饭堂吃午饭时,就收到林安心已经帮他占好座买了饭的信息;胡乐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给收买了,只要是林安心突然出现的地方,他们一定会立刻露出一个“我懂得”的深意笑容,然后相互推搡着走开,给他们创造两人空间……
看似相处的方式又变回去了,但也不一样的,他意识到这种不一样,来自于自己内心的默许,他没有拒绝这种接近。他甚至发现了这种默许下,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私心,他无法告诉自忽视掉曾经有过的不动声色的心动,只是他善于欺骗别人,更擅长欺骗自己。他不惜以诋毁、拒绝、恶言重伤她,来选择回避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因为他人生规划里,背负了太多,他并没有足够的信心留给一个横空出世的林安心。她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大,他压根就不应该跟她在一起,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分析清清楚楚,界限也划分的明明白白。可他还是忍不住栽了进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去看向那个灵动明媚的女孩子,她有着细细长长如柳叶般的眉毛,明亮干净的眼睛,乌亮亮的眼眸,笑起来弯弯的嘴角,嘴边清清浅浅的梨涡。就算是在之前很讨厌她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林安心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那种漂亮并不是月季玫瑰一般的娇嫩脆弱,只能长在温室里。她是明动的凌霄花,在阳光下生长得热烈而明艳,吸引着每个人,她正处在盛放的年龄。
而自己却只是潮湿的阴影里生长的一丛青苔,毫不起眼,连走到阳光下的勇气都没有。
他曾经故作冷淡把她逼走,可等到她真正走开的时候,自己却像个不小心把糖果掉到地上的小孩子,想要捡起来,却做不到,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明明拒绝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结果却暗暗地做一些并不成熟的事;明明是自己把她赶走的,反过来心里却暗暗期盼着能见到她;见到她时,想要跟她说句好话,话到嘴边,一看到她的神色,却又是变成冰冰冷冷的硬石头,瞧他,这样的口是心非,这样的无理取闹。
他厌恶自己这种摇摆不定的心理,只觉得自己像个伪君子,一面正颜厉色地说些假大空的话,一面又在背地里不愿意正视自己的真实意图。他无法忽略内心的悸动,也无法与理性妥协,最终,只能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的过渡里装作眼盲耳聋,保持着一种极为别扭的状态,仿佛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林安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