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鸿和小童是冒着雨回来的,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雨具,回来时多少有些狼狈,雨滴顺着发丝一滴滴的落在地上,霎时就绽开成大大小小的水花。
卿尘见二人神色疲惫,暗中吩咐店小二煮些姜汤送来,自己坐在房中就等二人换好了衣衫过来。可是左右等了半个时辰,那边主仆二人进房后,竟是没了动静。
“公子,这姜汤…”
“给我吧,我给他们端进去。”小二乖巧的递上,招呼一声便下了楼。
低声扣了三声门,小童开了门,见是她,也跟着闪了个身位,只是从始至终都在垂着脑袋,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嬉闹。房间看不见北鸿的身影,只屏风后面传来闷闷的咳嗽声。
“小童,去请个大夫来。这秋雨伤人,惹了风寒倒不好了。”
少年正要回答,那边榻上的人却是披了衣衫走了出来:“无事,我闻到姜汤的味道了,喝些也就好了。”
只是一天的光景,昨日还风采艳艳的男子,竟是有些疲态。脸上仍是那逼真的假面,可是眉宇间却是散不去的悲凉。素手盛了碗汤汁给他,心里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生意不顺利?”
男子抿了一口汤水,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精神不济罢了。”
“若是这样就请个大夫来好了,拖着总是难受。”
“不用了,饿了一整天,吃罢饭就好了。”
小童收到眼色,慌忙出去传膳。卿尘看面前男子颓丧的样子,知他定是遇到伤心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安静的陪着。昏黄的灯光映着二人,女子突然发现,男子的眼中似有晶莹的液体一闪而过。
“流觞,我能抱抱你么?”
好一会儿,北鸿目光幽然的看着自己,唇微微勾起,却是没有调笑之意,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若是平日里,自己少不了赏他一个爆栗子,只是此刻,这些举动却是再也做不出来。把椅子微微移动了些许,向他身前凑近了几分。
“想哭就哭吧,一个人撑着,对身体不好。”
“谁说我要哭了,我只是有些头重脚轻,有些冷…”
“嗯,我知道。”轻轻拍着他僵硬的脊背,男子伏在女子瘦弱的肩头上,静默无语。房间里偶尔有蜡烛吱吱的燃烧声,除此以外全是静谧。
小童端了饭菜上来,看两人如此,便安静的退下了。今晚,谁都没有心思用膳的…
些许凉意渗进了衣衫里,男子呼吸有些粗重,却在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卿尘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双手紧紧的环上了他的臂膀,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人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是你教给我的。在雁门关,你一巴掌打醒了我,让我燃起了希望;如今,就算是有天大的困境,我陪着你…”
“好。”男子低沉着应了一句,重重的鼻音已将他的悲戚暴露无遗。
两个人心里都有着抹不开的伤痛,在茫茫人海中相互依靠着取暖,拥有的不是显赫的身份地位,不是万千的金银珠宝,只是心里的那份慰藉。就像小时候皇兄们给自己的保护,就像落难时耗子手中那碗苦涩的草药,就像在雁门关外赫连瑾舍命的保护。
“北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难过,可是今天我也很想哭.”
男子微微一怔,仍是耍赖般伏在她肩上,闷声问道:“你为何要哭?”
“因为一醒来看到你们都不在,我觉得自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
“……”男子静默半晌,好久才挤出两个字:“傻子。”
“我不是傻,只是把你和小童当做了亲人,习惯了你们的存在。若是有一天…你们真的要离开了,事先告诉我一声,好让我不那么惶恐…”
“好。”那人低声应道。
两个人相依相偎,身影被烛火拉的长长的。见他情绪稳定,卿尘才又开口,“喝姜汤吧,不然就凉了。”伸手替他端来一碗,那人单手拦下,神色不似刚才的悲伤,却严肃了几分:“流觞,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