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自己身上的毒无关紧要,可是几日下来,却是越发严重了,腿部开始出疹子,手臂上也渐渐发红,还好这些都藏在衣袍之下,她不说别人倒也未曾发现。白日里奔波在各个聚集点,夜间便用针灸封住穴位减轻一下毒素的伤害。
城中的水源是很重要的传播源,自己怀疑有人暗中在井中投毒,告诉莫元恒之后,那人下令填上先前的井,又令衙役们挖了新的水井,轮番看守,如此一来,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可是…想着日期,此间的事拖了这么久,再过几日就是四哥问斩的日子里,给北鸿的信一点回音的都没有,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像是被人束上了手脚沉在水中,丝毫动弹不得,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尹大人可是睡下了?”帐外传来绯石略显着急的声音,卿尘收了腿上的银针,“还没有。”
出了营帐,那人有几分不安的徘徊,看见她出来,慌忙上前跪下:“大人,请救救主子。”
“夙相怎么了?”冷淡的询问,心里如冰雪般寒冷,若不是那人,四哥怎会…
“大人,主子的病情又重了几分,刚才昏了过去,我煮了药喂下去,都悉数吐了出来,属下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还请大人救救主子。”
“呵,我只知道那一个方子,如果这都没有用,我也爱莫能助。”
“大人…求求你。”
卿尘看着一向硬朗的男子红着眼眶不停的叩首,心除了痛还是痛,为什么为难的总是自己。“病情拖到现在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丞相大人自己的选择,下官不是神仙,能力有限。”转身就走,不去看那个跪在地上无助的男子。
放下帘子,疲惫的倚在桌子上,不禁自嘲:洛卿尘,你何时也变得如此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门口不多时就安静下来,这里的夜真的好安静,临近子时,百姓们都睡了,巡视的衙役们也没发出声响,可自己却是翻来覆去了无睡意。烦躁的掀开被子,披上外袍,迎着冷风跑了出去:夙离垢,真是欠你的!
主帐里,绯石不停给榻上的男子擦着虚汗,火炉上温着药罐,看见卿尘进来,立马站起来,拔刀相向。
“让开!”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向床边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
“救人?不是你让我做的?”
“不用你假好心,我…”
“如果你想看你家主子死,现在就一刀杀了我,然后再一刀杀了他!我保证这毒全面发作的话会让人生不如死!”
“你!”男子咬着牙,恨恨的退了几步。
自己这才看清楚榻上那人,脸色潮红,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几日不见,已是瘦了一大圈。本来中毒就不轻,却偏偏执拗着不肯喝药,倒是难为了他如铁般的意志。
“把药重新煎了端来,我这就给他施针。”
绯石不敢迟疑,这地方能依赖的也只有这个来历不清的小子,慌忙打来新鲜水,蹲在火炉旁,不敢松懈。
扯开那人的衣袍,白皙的皮肤上也满是汗水,胸口处微弱的起伏昭示着生命的迹象,脉息似有似无,毒素已深。此时邪盛正衰,银针多进一分,少进一分,夙离垢都必死无疑。
心里的恨不觉涌上,似乎能看到天牢里,四哥所受的苦,真想就此杀了这人!
“尹大人,求您务必就好主子,主子身系大印百姓的福祉,这几天为了凉州的事不眠不休才导致今天…求您…”
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眼中的泪水,造化弄人,躲不开的因果循环。
“我知道了,你守在帐外,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药我自有办法让他喝下。”
“是!”
印堂、百会、膻中、涌泉几处大穴刺下,那人脸色渐渐变得青紫,轻轻刮动针柄,榻上的人痛苦的皱起了眉心,挣扎起来。女子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又在中脘处补了一阵,只见那人突地睁开了眼睛,身子一斜,往地上吐了一口血…
“你妹的,姐的袍子!”
那人好死不死的吐在自己身上,疲惫的昏了过去,自然没有看到某人变黑的那张脸。看他状况稳定,脸色也慢慢有些血色,松了口气,行了一会儿针,寻思着药也凉了些,便端到身前。
“喂,张口,喝药啦。”
某夙昏迷中,没反应。
在那人太渊上刺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真是老爷命,救了你,还要喂你喝药!”气不过,却只能扶起他,用勺子喂药。
浓黑的药水顺着唇角滴在衣袍上,那人牙关紧咬,丝毫没有吞下一滴。如此反复了几次,药浪费了小半碗还是没有喝下。男子气息微弱,半趟着,像婴孩般脆弱,卿尘心一横,也顾不得很多,一手揽上他的腰,一手端过药碗,狠狠的灌下一口,对着那薄唇印了下去,舌尖挑开那人的牙关。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昏迷中的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用力含上卿尘的唇瓣,某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弄了个大红脸,见他紧闭着双目没有清醒的迹象,不禁松了一口气,将他放平,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大人?”绯石赶紧走了上了。
“没事了,丞相待会就会醒。药还是一日两次,切不可断了。”
“属下明白!”
冷风吹来,不觉打了一个寒战,也恰好吹散了刚才的烦躁。
“大人…”
“我先回去了。”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原地有些莫名的绯石,进了帐,看自家主子睡得安稳,药碗也空空,不禁感叹,尹大人真是好本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