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被强塞了银子,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有些为难的道:“非是我不帮墨老板做事,而是县令大人最近重提功名,开年科考之事在即,我平日里不学无术,只求能临时报个佛脚过关即可,免得上面严核下来惹上官家事,故而最近忙着寻书读物……”
说到此处,管家顿时一拍手:“区区小事,公子何不早说?临昌县最大的笔墨斋店,就是我家的生意,公子若是想去寻书租看,具皆免费,若是想要买文房四宝,亦有大优惠,此去笔墨斋并不算远,我便带你去吧。”
稍顿走了几步,又顿足:“只怕公子晚上不肯帮衬,误了县令大事,官家的事,我们墨老板也得慎重对待的。”
陈子安爽快道:“我答应了。”
管家会心一笑:“公子这棋,可下的真有眼力劲。”
陈子安摆了摆手:“临时起意罢了,还不是为了应付上面的。”
陈子安跟着管家走到了临昌县最大的笔墨斋,一栋三层木楼,格外气派,可见墨老板的生意做得挺大。
只是,虽是开了恩科,近日又有一场秀才考试,可是笔墨斋的生意却略显寂寥,与在街上往来的才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墨管家只是随意的解释一句,言说近日死了秀才,故而这些秀才胆小,都学乖了,借书回去读,客栈生意极好,反倒是笔墨斋生意看起来略凉。
管家又反复暗示陈子安不要爽约夜间事,专门找了个书童给陈子安指挥寻书,算是招待周到。
陈子安停在书架前。
虽说今日到笔墨斋看书是一场交易,可他自穿越以来,连连遇着怪事,对这个世界还处于混沌未知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观察,多寻找。
看书无疑是最快的途径。
说是应付科考。
陈子安自然志不在其中。
翻看了几本山川异志和大康国的几本广传,陈子安对在旁边一直闭口不言的小书童道:“这些书看着令人头大,有没有有趣一些的?”
那小书童先是怪异的看了看陈子安一言,然后偷偷窃笑,小拇指指了指不起眼的楼梯:“公子,有趣的自然有,平日里都不放在这里的,在楼上的雅间,我替你把个风,你可慢慢欣赏,我再帮你沏壶消火茶来。”
陈子安心道看书,要什么消火茶。
直到翻看二楼藏于架阁内的书籍,看见内里春秋图谱,画功精湛,绘图配了文字,宛若有声,其图形之逼真,让陈子安果然一下子火自腹中生。
卧槽!
无论哪个世界。
有些文化。
男人都割舍不掉。
陈子安生生的合上手中书籍,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小哥儿,我说的不是这个。”
“公子果真奇人,品味高洁。”那小书童用手指了指陈子安,用腰间取下一把钥匙,从锁上的柜子里再取出一个上锁的盒子,慎重叮嘱道:“这些县衙管得严格,公子慢慢看,我去下面望风,看完后,你自个下来即可,千万不要与外人知道。”
陈子安:“不是我……”
小书童再笑,面容猥琐:“皆在里面了……”
陈子安虽然没有打开那箱子书,已然知道里面肯定是春秋图谱的重口味版,升级版和威力加强版。
所以,他没打算打开。
他来笔墨斋,本就不是寻这些。
而是想要找像类似于《儒林通广》这样的书来看,另外,虽然如今大康儒法盛行,但佛法与道法亦在暗中前行,并非断绝,长青道长已死,他从某种意义上说继承了他的衣钵,可惜长青道长所留东西太少。
一本上清化灵引虽能让他修炼入门,可许多东西,他依旧一知半解。
比如今日里出现的怜红裳,暗中提醒了他一件事,若她所说是真,那么自己少两魂而活,实在过于诡异。
无法求助他人,只能自寻答案释疑。
然而,陈子安在笔墨斋里寻了诸多书籍,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是在关键之处被人截走了重要信息。
很显然,大康国尊儒法这一点,已经深入民间。
已是傍晚十分。
陈子安没有寻到答案。
反倒是把大康儒法科考的书籍莫名的记了许多在心中,想抹都抹不掉。
让陈子安很是惊奇。
过去也无这般过目不忘的本领。
莫非少了天魂地魂,反而六根清净,做事顺心顺意?
窗外天返霞
已近黄昏。
陈子安稍息眼睛,余光见那未打开的箱子,自嘲道:“看一看也无妨,只当是检验一下这世界文化的深度而已。”
随即开箱。
书香弥散。
陈子安尚未翻书,便见一衣红霞漫飞于书屋之中。
耳边传来奇特的欢喜之音。
陈子安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便见那一衣红霞忽而化作一团火红的狐狸,立于窗边之上,夕阳下,将其尾巴拉得长长的,遮住了青山绿影和天际轮廓。
那狐狸手中犹自抱着一本泛旧书籍,狐眼中满是脱困时的欣喜,唧唧欢叫几声,把那书籍丢了。
狐狸爪子肆意的挥舞。
屋内罡风乍起。
一时书籍图画皆碎了。
那狐狸犹自不开心,化作一道鬼魅红影,跳到陈子安所在的梁上方,居高临下,愤怒的看着把它关在其中的盒子,一条红尾巴挂在梁上,身体骤然拉长,狐狸头对着陈子安的眼睛,忽而化作一张媚狐子脸,朝陈子安咯咯咯一笑。
“不对,你这书生竟能看见我?”
陈子安只觉身骨酥软,一时竟动弹不得。
下意识回答:“看不见。”
要糟!
陈子安心中默念上清咒,方才摆脱不适。
恢复迷惘,已见那红狐狸骑坐在窗口:“还好看不见,不然让人发现我藏于春图之中,恐被世人传成狐狸精,如今脱困,本小姐可算是能离开了,也不知小娥那丫头是否给本小姐寻到了伴读美酒。”
那狐狸欲待离开,忽而又问陈子安:“公子,今夕何年?”
陈子安一边掐着自己的肉,一边捏着一枚符,道:“历大康安平元年,定康太子晋九尊。”
“安平元年?”
“啊!”
“我竟被囚于书中十年!”
一道惊呼。
那狐狸忽然夺窗远去。
只剩下一阵怪异妖风。
陈子安一时心惊。
待平复心境之后,便见屋中书籍碎屑,竹篾皮纸片地,独见一本皮书完好躺在盒中。
陈子安拾起翻看,曰:儒林通广左记。
陈子安不假思索,将其藏于袖中,又碎了茶盏,打湿了自身衣服。
那书童很快上来。
看见一屋狼藉,又见陈子安大腿浸湿,又哭又笑道:“公子可真是……奇人。”
陈子安一脸尴尬之态,把十两银子置放于桌子上:“小哥方才可见异常之处?”
小书童摇头道:“未曾见到,此间书籍,虽是男子历练姿势之用,毁了也无妨,我替公子保密。”
陈子安笑了笑:“小哥,你真懂!”
“耳濡目染罢了,比不得公子,一看数时辰。”
互夸一翻。
陈子安找个借口开溜。
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陈子安靠墙远眺,犹自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