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几乎没怎么正面回答钟情的问题，而钟情似乎也不太需要答案，她不想再继续耗下去了，干脆关掉录音笔结束采访。
“你怎么出来了？”程子衿不理解刚刚还步步紧逼的她为什么不再问下去。
可钟情的回答让讯问室隔壁哗然：“我认识他，没必要问那么多。”
程子衿像被人施了魔法般僵在原地，无数个问题同血液一起翻涌——
钟十六跟“柳叶刀”认识？这次采访是不是一场阴谋？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
而此时谭晓棠坚信，“柳叶刀”幕后之人就是钟情。
“小程，记者走了的话，你是不是进去问问嫌疑人啊？”沈局在隔壁监控室门口及时提醒程子衿，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完。
刘西同跟着程子衿进了讯问室，开始审讯：“如你所愿，记者已经来过了，是时候告诉我们‘柳叶刀’案的一切了。”
可男子反问：“我杀过的每一个人，你们都仔细地查过吗？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十二年前，警方接到第一起报案，死者是一家小型民营企业的董事，是该企业董事长的儿子。
死者生前并无不良嗜好，社会关系也相对简单，公司的事情他几乎不管，调查发现，他平时住在偏僻的农村，以耕种为乐。
警方认为凶手的目的很可能是董事长，随即重新调查。
令人意外的是，董事长平常也很低调，有时还会亲自到工厂去帮忙。社会关系方面，除了往来的生意伙伴，没有关系亲密的人。
摸排工作难以进行，也没得到有价值的证据，耗时一年，警方也没能锁定嫌疑人。这时，“柳叶刀”再次犯案。
警方迅速出动保护现场，但由于事发地是公园，而且没有摄像头，只靠检验的话找出凶手似乎是大海捞针。
没办法，还得从死者入手。死者是一家大排档的老板，案发时是凌晨，他带着串好的生肉串，从公园走小路去店里。
两位死者和以及他们的家人之间都没有交叉点，凶手似乎也没有特定的取向，因为那两名死者之间除了同为男性外几乎没有共同点，就连生活居住的地区都是一个城南、一个城北。
警方并案，又做了大量的补充侦查后，仍旧难以给“柳叶刀”案定性。
受害者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且为致命伤，随身财物没有丢失。由此可见“柳叶刀”案既不是是劫财，也不是一般的报复杀人。
但若判定为无差别杀人似乎也有些欠妥，因为许多无差别杀人案中常有多名受害者，而此案中，凶手每次只杀一人。
案件迟迟没有进展，“柳叶刀”又接连犯案，第三起、第四起……
死者有男有女，职业、年龄各不相同，有本市的，也有外地的。
程子衿虽然把案件细节烂熟于心，但对于男子提出的问题，他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看来，你们警察也没闲着啊。”男子低头，摸了摸鼻尖，“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程子衿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受人指使？”
“是。”
刘西同打字的手一抖，困扰了S城警方多年的迷案即将揭晓，程子衿跟他一样激动，只是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不露声色。
“指使你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很好笑，男子笑了很久，他眼神里有种冷漠，像黑暗却平静的深海让人窒息：“应该在你们的停尸房吧。”
就连从警多年的沈局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案子，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就算得到线索，查到最后也不过是死胡同。
“他是谁？你杀的吗？”
“当然是我杀的。至于是哪一个，就要你们自己去查了。”
程子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点两下，这是他思考的习惯，然后说：“这不难，指使你的人就是你最后杀的那一个。否则，幕后之人都被你杀了的话，你就没必要再去杀其他人了。”
“还不错，脑子够聪明。”男子笑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指使我的或许不止一人。”
谭晓棠听见他说幕后之人已死时，她是不相信的，因为钟情还活得好好的：“沈局，我申请查一下那个记者。”
隔壁盯着电脑屏幕的几只脑袋突然把视线转移到谭晓棠身上。
沈局也摸不着头脑：“小谭啊，为什么查那个记者？这审讯就快有结果了，不愁问不出东西。”
“沈局，我怀疑那个记者才是主谋。”
几个老刑警摇摇头，他们觉得这个小丫头还不成气候，真凶来自首没必要骗他们，否则，何必多此一举呢。
“小谭，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分局有很多人都曾与钟鹏共事过。谭晓棠觉得，如果此时告诉他们那个记者是钟鹏的女儿的话，局长就会阻止她查下去。
城市英雄的女儿成了特大连环杀人案的主谋，这件事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稍有不慎，警局便无法再取得当地百姓的信任，也会给同僚抹黑。
她编了个理由：“沈局，两条腿走路比一条腿强，嫌疑人交代的事情我们也要落实。不如我跟程组同时进行，我从那个记者入手。
嫌疑人拿着她的工作证，这件事很蹊跷，而且钟记者跟这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们还是都确认一下比较好。”
沈局正在考虑谭晓棠说的话，讯问室内，程子衿突然问道：“听说，你跟刚才那个记者认识。”笃定的语气让坐在对面的嫌疑人死水般的脸上起了一丝波澜。
“谁告诉你的？”
程子衿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入深渊，他的心不再矛盾，这是他不得不相信的事实：“这么说，你们真的认识？”
“警官，在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之前，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讯问室安静了，沈局震惊之余，又想到谭晓棠的话。警察办案不能有遗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即批准谭晓棠去查一下钟十六，确认她跟嫌疑人是否有交集，具体到时间地点。
谭晓棠应该是此时分局最镇定的人了，大家都以为是她素质过硬，却不知道她暗自高兴。
在何未知道钟情回来之前，她一定要把“柳叶刀”案主谋的罪名牢牢地扣在钟情头上。
这样，就算何未喜欢那个土包子又能怎么样？一个臭名昭著的恶魔，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愿意再跟钟情扯上一丁点关系。
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是曾经的钟情还是现在的钟十六，没有人能阻止她谭晓棠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夺走她想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