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的手机已经用了四年了，还是在国外的免税店买的。她眼睁睁看着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量就黑屏的手机，在心里打了自己两耳光。
昨晚为什么不充电？充电宝也落在办公桌上了。她本来还打算给何未打电话预约一下昨天的那个套房，无奈只能去酒店求前台帮忙了。
“您好，钟记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前台带着标志性的微笑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姓钟呢？”
前台笑容依旧：“是这样，昨天老板嘱咐过我们，以后您就是这里的贵宾了。今天您需要什么呢？”
贵宾？钟情再次感慨有钱真好，如果没钱，那有一个有钱的熟人也挺好。
“我需要一间房，还是采访用。”既然这样，她就不拐弯抹角了。
“好的。”前台拿出一张黑色的房卡递给钟情，“这是昨天那间套房的门卡。老板说，以后那间房就是您专用的了。这张卡您拿好！”
钟情手里握着卡还有在前台借的充电宝，看着电梯里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点上升，然后停在了三十二层。
还是熟悉的样子，陈星月的照片还挂在卧室里。
手机开机，钟情看到几条未读短信，嘟囔一句“又是垃圾短信”，就把手机放在一边。
半小时后，小颖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
小颖身材有点臃肿，穿着宽松的短袖和牛仔短裤，露在外面的赘肉伴随着她的脚步颤抖，胖胖的脚像是要把凉鞋撑破。
“钟记者，琅榆的人事部待遇好吗？听说，这里的保洁员都月入过万呢！”一张嘴，是咖啡的酸味儿。
钟情侧过身，不想吸入“毒气”：“待遇我倒是不清楚，等一下你可以问问。请进吧。”
“哇，这套间得不少钱吧！”小颖刚进屋就开始转悠，丝毫忘了要接受采访，“钟记者，这毛巾、拖鞋你都没用过吧？我拿走了啊。”
小颖打开帆布包，把酒店准备的毛巾、拖鞋、洗漱用品甚至香薰蜡烛都装进了包里。
钟情目瞪口呆，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光明正大贪小便宜的人！她也不是没拿过酒店准备的一次性用品，但每次都不好意思拿太多，无非是牙刷和牙膏。
“等一下！”钟情叫住正要拿浴袍的小颖，“等一下，这个浴袍不能拿走，要付钱的。”
小颖翻了个白眼：“哎呦，钟记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都是可以报销的。再说，这么贵的房间都开了，还差这一个浴袍的钱吗？
而且，我也不是谁都能采访的，我接受你的采访都没管你要钱呢，你总要有点诚意嘛。”
可是，这浴袍你也穿不上啊，钟情腹诽，我的贵宾身份要是因为这件事被取消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这还有咖啡胶囊呢！”小颖在吧台的收纳盒里又找到了惊喜，“这胶囊挺贵的呢！”
钟情看着那个越来越鼓的帆布包，无语地望着天花板。
房间被翻得凌乱不堪，小颖终于尽了兴，老老实实地坐在钟情对面的沙发上。
“您好，怎么称呼呢？我们可以开始采访了吗？”钟情摆好录音笔，打开笔记本。
“你好，我叫小颖。”小颖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了，“开始吧。”
钟情把碎发拨到耳后，盯着小颖说：“昨天，我在这间房间采访了一个人，是您认识的人。”
“谁啊？”
“凡芝科技市场部总监，周宁芝周总监。”
小颖脸色微变，像正在河边饮水的牦牛察觉到水下潜藏的鳄鱼。
“周总监的说法跟您的视频有很大出入，她的意思是，您的视频是有意截取的，而不是全部内容。”
“我想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你欺骗了我，我要投诉你，曝光你！”小颖起身要走。
手机的电量已经足够多了，钟情开机，调出昨晚的视频：“请等一下，如果你现在走了，这段视频你只能到网上看了。”
小颖回过头，看着视频里的她正在偷吃同事桌子上的零食。她提高嗓门：“这是什么？”
“小颖，这只是一个小片段。你不会不知道公司有监控吧。偷吃零食，偷拿办公用品，迟到早退什么的。我拷贝了一万多个小时的监控视频，随便一截，就能看见你干这种事。”
不见棺材不落泪，钟情接着说：“这些视频如果放到网上，你觉得你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卑鄙！”小颖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钟情，“你把我约到这，根本不是为了采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说，你要让凡芝他们得到应得的教训吗？我也有聊天记录截图的！”
钟情无所谓地笑了：“是啊，凡芝应得的教训，就是以后不要再录用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我什么样？”
“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钟情指了指手机，“这监控拍得多清楚啊，小颖你到处占便宜，该不会是省钱要去看眼睛吧？看不清楚的话，要不要我把这酒店的镜子送你啊？”
眼见着自己做的丑事被揭穿，小颖又生气又心虚，只能大声掩饰：“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恶毒！”
“是啊，我不光嘴恶毒，我心也狠着呢。所以啊，我劝你赶紧现在录个道歉视频，并把那段开除你的完整录音放到网上。”
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小颖当然拒绝：“你想都别想，你当我傻吗？把完整的视频放上去，以后我去哪里找工作？还有，我凭什么道歉？”
“首先，就凭你做错了，所以你必须道歉。”钟情堵住门口不让小颖出去，“还有，即便你不这么做，等我把我搜集的这些视频放上去，你以为你就能找到工作了？”
一想到刚才小颖拿浴袍的样子，钟情更生气了：“这件事，你主动道歉是一种结果，我公开视频是另一种结果。主动和被动，你选哪一种？”
小颖知道，无论自己道不道歉，这件事的真相都会被公开。主动道歉，她还有求饶的机会，如果被动，过去两个月的视频够网友骂她好几年了。
见她犹豫，钟情又补了几句：“这舆论就像一把菜刀，切菜是挺快的，但你也得小心别切到手。
你能利用舆论，别人也可以，人傻没什么大问题，就怕你傻还自作聪明。
考虑好了，我叫我同事来给你录视频，我可以帮你写稿，争取把你要受到的攻击降到最低。”
能被利用的，都是危险的。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抓住了机会，其实不过是别人放给你的诱饵罢了。
钟情希望小颖可以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希望任何人被网络暴力。看着小颖，她才体会到，不是所有的弱者都值得被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