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护士被巨大的声音吸引过来，她看到站在病房门口怒气冲冲的何未，识趣地退到一旁，她可不想引火烧身。
钟情虚弱地叫着他的名字，何未条件反射般折返，“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怒未消的脸上挂着一丝担忧，任谁看了，都很难把这张脸与刚刚那个破口大骂的人联系起来。
“我想……我想跟他谈谈。”
咣——
何未把门摔上，程子衿和一众看客被隔离在外。
他背对着病床，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不是还喜欢程子衿。”
“何未——”钟情无辜地看着他。
“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何未转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知道，每年因公牺牲的警察有多少人吗？你觉得程子衿，凭什么成为例外。”
“何未，你想说什么？”
“经历了这么多，我没想到你还是没对他死心。那好，今天我就让你做个选择，你的心，他的命，二选一。”
“你到底要干什么？”嗓子太过干涩，钟情说一句话，要咳三次。
“我倒要看看，你那可耻的贪恋，和他苟活至今的贱命，到底哪一个更不值一提。”
钟情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为了自己软硬不吃的臭脾气，她不知多少次埋怨又感激那个只陪了她十六年的父亲。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些话如果被人听到会有什么后果？从今往后，哪怕程子衿的手指被白纸划了一道口子，你都会被人调查是不是在那张纸上动了手脚。”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些话即便被人听到，又会有什么作用？我会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个骗子。”
“你？凭什么？”
“柳叶刀的案子，你没想过自己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名声大噪的吗？”
钟情不傻，报道发出的第二天，她等来的不是公司的辞退信，而是转正报告，加上当晚又在榔榆见到了何未。她早知道是何未在幕后运作了一番。
“那又怎么了？”
看着她一脸的自信，何未笑了，然后冷冷地说出一个名字：“周宁芝。”
“她？”这下，钟情突然没了底气。
何未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采访？你以为小颖为什么会乖乖道歉？”
还没等钟情仔细回想，何未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感到一阵晕眩。
周宁芝跟季凡离婚了，现在的凡芝科技，两人是合作关系。
季凡和小颖结婚了，孩子刚出生不久，小颖安心当起了全职太太。
事情很简单，是何未讲解得比较啰嗦。不过就是季凡出轨了年轻貌美的毕业生；涉世未深的女学生用尽各种办法逼他就范；老板娘为了利益最大化，巧用舆论技高一筹。
钟情嘴硬地说：“我可以曝光他们。”
“你当然可以。这样，季凡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周宁芝踢出局，从此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如今这种尴尬的处境，钟情也怨不得别人。如果她当初好好调查，就不会沦为凡芝科技内斗的工具。
周宁芝有错吗？她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季凡有错吗？他的出轨改变了两个女人的命运，可他默默承受舆论的压力，承担了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小颖有错吗？她太过单纯，以为不断给公司找麻烦就可以引起心上人的注意。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受了不该受的网络暴力。
正当钟情复盘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何未又丢出一枚“炸弹”——
小瑞。
那时，为了替程子衿找到证据，钟情孤身犯险。她向周宁芝借包的时候，何未就开始行动了。
事实上，他早就找到了那个小偷团伙的老巢，他给了那些人一大笔钱，要求是不伤害钟情。
他做这些，唯一的目的，就是报复，因为钟情不带他“玩”儿。
在医院跟程子衿打架，也是他好久之前就想做的了，钟情是个很好的理由。
“你好可怕。”知道真相的钟情，冷冷地说了一句。
何未心满意足地走到门口，开门前，补充道：“我可以让他进来，你也可以跟他谈。但你要知道，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早晚而已。”
“那你知道，我要跟程子衿谈是为了什么？”钟情忍不住了，有来有往的才叫战斗，何未已经出了很多招，她不能不战而降。
何未愣怔的瞬间，钟情说：“我是为了你，才要见程子衿的。你的弟弟，我们的孩子，我想让他们瞑目，我以为我这样做你会感到一点点安慰的。是我看错你了。”
一招“以退为进”，打得何未措手不及。他又欣慰，又自责，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离开前，示意程子衿进去。
“你……还好吗？”程子衿慌乱地开口。
反而是钟情，落落大方，“程组长，坐吧。您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程子衿忽然有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他沉默片刻，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去案发地点？”
“那是何未小时候的孤儿院。何末说，他想带我去看看，有些话要说。我就上了他的车。”
“你们是在哪遇到的？”
“我去找刘炳，恰巧何末也在那里。”
“刘炳？那个企业家？”程子衿感到十分奇怪，“你去那儿是为了采访吗？”
钟情摇摇头，说：“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我的孩子。”
程子衿还是不明白，孩子和刘炳之间有什么关系，“所以，你为什么去找刘炳？”
久违地看到钟情的笑容，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看来，警察也不是无所不知嘛。程组长，我听说，您跟何未可认识很久了。难道你不知道，刘炳是他的义父吗？他一直在资助这两兄弟。”
“既然他一直资助，为什么他们会被送到孤儿院呢？”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所以我才上了何末的车。”
直觉告诉程子衿，这件事的前因太过复杂，甚至年代久远，他现在要做的，是先把案发过程弄清楚。其余的，等钟情出院了，再问也不迟。
“好，那么你们到了案发现场之后，又做了什么？或者，何末对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会有危险，所以才给陈星月发短信的？”
窗外，有积雪被北风吹落，钟情扭头看着，反问程子衿：“程组长，如果我说，我觉得何末让我上车，就是为了杀我，你会相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