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来时并无要事,几人倒是一路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而回京时,因着沈青芜心里头对于那夜的噩梦耿耿于怀。
几人快马加鞭,不过五六日的时间便到了京城。
一回京,便听说自家姨娘与晏大将军的婚事。
这与梦境中的场景几乎如出一辙。
沈青芜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个小辈,且不说无权插手长辈之间的事宜。
就是她与母亲提及这事,约摸母亲也会气恼,如今她尚未及笄。
若是插手此事,恐怕她在这京都的名声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可名声哪有家人性命重要。
她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准备开口与母亲提及此事。
可她去寻母亲时,余芙清房内的丫鬟告诉她。
“小姐,夫人午时便上街替二太太置办嫁妆去了。若是小姐找夫人有急事,不若等夫人回来?”
沈青芜虽说有些着急,可也不急于一时。
只好回房等着余芙清回来。
而这头,沈昭与晏子殊坐在茶楼内商议着什么。
二人皆是一脸阴沉。
半晌,晏子殊将手中的茶杯捏的粉碎,冷笑着说:“打的一手好算盘。”
沈昭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
只听见晏子殊阴冷且带着些狠毒的说道:“我母亲因他而死,他竟敢刨我母亲的坟墓,该杀!”
桌上那骨扇似乎感受到主人越来越浓烈的杀意。
竟开始颤动起来。
沈昭慌忙按住那骨扇,看着晏子殊血红的眼眶。
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带着那骨扇也有些让沈昭控制不住了。
眼看着那人就要失控,他这才慌忙放开骨扇,抓住晏子殊的手腕。
略带着忧心的说:“你且冷静些,若是虫蛊再发作一次你可就真没命了!”
这话倒是让晏子殊逐渐冷静下来。
他闭着眼默念着静心诀,狠狠的将那股杀意与怒气压了下去。
随着他情绪的控制,那骨扇也渐渐归于平静。
再睁眼时,依旧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只是眼里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摇开折扇,轻蔑的看着窗外。
轻声说:“我猜,我家老头子这次的婚事,怕是要黄。”
沈昭听完,皱了皱眉,他多半也能猜到一些。
自从知道晏子殊所查出来的真相后。
先是被人追杀险些丧命,而后又得知了当年的一些秘辛。
此刻,他心绪有些复杂。
晏子殊手撑着头,说道:“你先前不是与我说想去军营?”
沈昭抬头看着他,带着些疑惑。
只见他将自己的玉佩解下,随意的扔在沈昭面前。
漫不经心的说着:“你拿着这个,明日便启程,前往南疆,找到罗昆,将此玉佩给他看,他自会将你安排妥当。”
那玉佩乃是一老虎形状,瞧着像是一块血玉,颜色却淡了好多。
沈昭虽说心中奇怪,这玉佩与他送给沈青芜的有些相似。
却也没问出口,听完他的话。
有些诧异道:“且不说过些时日我姨娘便要嫁与你父亲,就是我要去军营此事我父亲尚且还未知晓。如何能明日就走。”
晏子殊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眼神意味不明。
也只沉声说道:“来不及了,你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得与我说清楚些。”
晏子殊转过头,眼里带着沉重,他看着沈昭。
正色道:“沈兄,如今我需要你去军营帮我。”
“如今你我二人身在京都,以我对那老畜生的了解,过几日便要将这京都城搅的天翻地覆。”
“到那时,城门已关,你如何出的去。”
沈昭虽说心中有些异动,可他仍旧在犹豫。
“可我父母亲,姨娘,妹妹,尚且还在这京都城,若是我走了,到时若是这城中内乱,我如何放的下心。”
“你且放宽心,哪怕我死,我也不会让人动你家人一根头发。”
沈昭皱着眉头,说道:“你让我想想。”
沈昭想起了在前往罗禅寺时所得知的一些事。
原来当今圣上并非先皇亲生,乃是先皇后与一乞丐苟且而来。
先皇得知此事,将先皇后关了禁闭。
却始终不忍心将先皇后处死。
可先皇后产下幼儿后,便自尽而亡。
先皇与先皇后乃结发夫妻,始终于心不忍,对外宣称先皇后难产而死。
待幼儿如亲子。
将那些知道此事的奴仆一并处死,将此事埋进了先皇后的皇陵。
可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
一宫女假死得以苟活,且心中对先皇后有恨。
写了信将当今圣上的身世告知与当时才八岁的皇子。
从那时起,八岁的皇子开始变得阴郁且喜怒无常。
开始与其他皇子争锋相对。
而先皇只以为此子缺失母爱导致性格失常。
十岁,他开始在先皇的膳食中下药,以至于先皇正当年时便开始体虚多病。
十二岁,初遇骆家三小姐,一见倾心。
宫宴时,险些毁了人家的名节。
着人去提亲时,方听说骆三小姐早已与晏家小子定了亲。
十五岁,将自己几位兄弟残害,死的死,残的残。
十七岁,此时先皇已经是油尽灯枯。
却也清楚这位皇子的狼子野心,暗中寻了一旁支王爷的子嗣准备过继。
被他发觉,将那王爷一家老小灭口,连同畜生一道,一个活口没留下。
十八岁,南疆战事不断,晏家小子已经是个将军。
勾结赤郡,意图将晏将军永远留在南疆。
哪知晏将军本事过人,此计没有得逞。
暗中去了南疆,威逼利诱将晏将军手下副将的妻子买通。
设计侮辱了骆玉妗,且栽赃给先皇的二儿子。
同年,听闻骆玉妗产下一子,恶从心起。再次故技重施。
听闻骆玉妗离世。
本就喜怒无常的人,变得更加阴郁,嗜血。
杀了原本就因为毒药而油尽灯枯的先皇。
伪造了传位诏书,一举登基。
登基后,命人挖开刚下葬不久的骆玉妗的坟墓。
将她的尸体运回京中,藏于密室之内。
而替他办事的暗卫深谙此人的性子。
在他未发作之前,提前炸死逃回俪云隐居起来。
一想到这些,沈昭觉着,若是自家姨娘真与晏大将军成婚。
那沈家迎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沉吟半晌,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跪在晏子殊身前。
吓得晏子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慌忙站起来,躲开了这个礼。
“沈兄啊,你这是想要我折寿啊。”
沈昭抱拳说道:“我明日便启程,但我有一个要求。”
晏子殊没有说话,只伸手去扶他起来。
那人却倔强的很。
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只要晏某人能做到的,即便是赴汤蹈火也替你做到,说罢。”
沈昭听完,将头低了下去,说道:“若是沈某死在南疆,有朝一日,你大事得逞,我希望我沈家能安然无恙。”
晏子殊使了内力,硬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着他,郑重的说道:“不会有那一天,只要我晏子殊在一天,你就不会死。沈家也自然不会有事。”
沈昭并未说话,只是看着一脸郑重的晏子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夜,沈昭收拾好自己的行礼,带上了晏子殊的玉佩。
看着一旁红着眼眶的文止。
终究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文止慌忙擦了擦眼泪,跪下道:“文止誓死追随少爷,少爷去哪儿文止便去哪儿。”
半晌,沈昭将手中的书信留在了书案上。
带着文止前去南疆。
因着晏子殊的打点,城门将士并未有过多的盘查,只听闻是沈家公子。
便来了城门放了行。
而沈相爷得知此事时,沈昭早已出了京都城。
此时的余芙清捏着手中的书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绾娘也红着眼眶,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沈相爷气的在屋内转来转去,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唯有沈青芜,坐在那里,满脸呆滞。
这似乎与梦中场景不大相同了。
在梦中,兄长为救父母,身受重伤。
可如今兄长却去了边关,想来,终究只是梦罢了。
沈相爷气的双手叉腰,指着大门骂道:“这不孝子!!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
“我沈家用得着他去战场拼命?”
“待他回来!我定要打断他的腿!!”
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沈青芜看着家人伤心欲绝,又想着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兄长此去有个三长两短。
可如何是好?
想着,也跟着哭了出来。
至于梦中的场景,她终究还是没跟母亲提起。
绾娘搂着沈青芜,哄小孩儿似的拍着沈青芜的背。
轻声呢喃道:“阿宝,若是那逆子有个什么好歹,姨娘可就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了。”
沈青芜安慰着:“不会的姨娘,你相信哥哥,哥哥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此话说的她自己都有些不信,武功再高,战场之上,武功高强的人比比皆是。
武功高强最后却马革裹尸的,也不在少数。
沈相爷看着自家女眷哭成一团。
也皱着眉说道:“行了,都别哭了。阿宝说的对,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余芙清听完,带着哭腔骂道:“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南疆是个什么地方!”
“若是我的昭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沈相爷叹了一口气,看着阿瑶说道:“你带你家小姐回房休息,别把眼睛哭坏了。”
“是。”
待沈青芜走后,又屏退了周围的奴仆。
这才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如今圣上虽说将将年过半百,可那几位皇子并两个王爷早已虎视眈眈。”
“前些日子,昭儿与我提起过,有人在打沈家的主意。”
“昭儿此去南疆,兴许能躲过一劫。”
余芙清只静静的听着。
沈相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过几日,待阿绾成亲后,你便着手替阿宝寻一门亲事定下来吧。”
绾娘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红着眼眶说道:“阿宝才多大点,那群人是畜生不成?”
余芙清连忙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
她虽说是个女子,可沈相爷在政事上从不避讳她。甚至会与她商议。
她自然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她将手收了回来,低声说道:“那几位也真是敢想,如今阿宝尚未及笄,那几位哪一个没有正妃?难不成还想让我家阿宝做妾不成?”
眼看着绾娘又要急。
沈相爷沉声说道:“你可知,如今的三王妃,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顾了。”
余芙清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神色,明白了些什么。
咬了咬牙,想说些什么。
便看见绾娘站起来一脸平静的说:“着人去告诉晏晋,我与他的婚期提前。”
余芙清立马拒绝道:“不行,婚期岂能随意更改。”
绾娘看着余芙清,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阿宝的事,不能再拖了,此事拖一日,阿宝便危险一分。”
“倘若她三王妃便是明日病逝了,那三王爷总不能后日便上门提亲吧?”
沈相爷沉着脸色说道:“阿绾说的有理,就算没有三王爷,那其他的皇子与另外两位王爷呢?”
“六皇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余芙清听完,眼泪又刷刷的流下来。
绾娘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放心,我命由我不由天。”
“倘若晏晋是个好的,那婚期改不改都无所谓。若是他不好,便是黄道吉日又如何?”
余芙清抿了抿嘴,终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