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溯半个小时。
荒山野岭，月黑风高。
光秃秃的树干在夜色中形状可怖，陡峭的山岩如一面高墙逼仄下来，远山的轮廓就像蛰伏于夜色中的巨大怪物尸体。
两个人在山脚下站定。
蒋林龙突然问，“哎我说，你知道M级魔附者的这个M是什么意思吗？”
狐也没理他，他便继续说，“magic（魔术），mystery（神秘），master（大师），miracle（奇迹），你猜是哪个？”
狐也又没理他，他还继续说，“都不对，哈哈哈！是monster（怪物）！牛逼吧？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搞不好咱俩都得死……”
“求之不得。”
“……”
蒋林龙不再骚扰狐也，手在嘴前聚拢成一个喇叭，“喂，上边的小哥！你应该是风渊吧？我们是IPMO的。”
高处外突的岩石上坐着一个人。
那块岩石像一个外凸的尖椎，位置极其险峻，好像一只鸟落在上面都会破坏这微弱的平衡，将这块岩石压落山崖。
他低头看了两人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看待山下的那片毫无生命气息的枯树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蒋林龙继续喊，“喂！稍微理我一下啊，我们姑且也是两个S级，你好歹给点反应吧！”
风渊冷漠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当然是专程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一把手枪就出现在他手中，四发子弹旋转着出膛，分别瞄准风渊的头、上身，和两腿。
风渊对风的控制比子弹还要快，四颗子弹的弹道骤然弯折。
下一秒，这四颗子弹却突然齐齐消失了。
“嘭嘭嘭嘭！”
四声巨大的爆响中，风渊栖身的石头直接被炸成了齑粉！
这是蒋林龙的魔附“质能转换”，他将四颗子弹直接转换成了能量。
巨大的轰鸣响彻山谷，大山轰然震动，山岩上的树丛被能量的罡风连根拔起。
石碎和土屑从高处纷纷扬扬的落下，落了低处的两人一头一脸，狐也剧烈的咳嗽起来。
蒋林龙回手拎起狐也的脖领子，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你干什么呢！”
按照之前说好的打法，狐也应和他配合，这一击可以直接让风渊失去大半战斗力。
他们仔细研究过风渊的魔附，但风渊对他们一无所知，开局是他们唯一的优势。
狐也的消极怠工让他们错失了很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风渊站在空气中，他身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左边小腿直接露出鲜红的血肉。
他眼神极冷，平稳的吐出两个字，“很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
蒋林龙张嘴就是垃圾话，“可惜可惜，我还以为这一下就可以搞定的。”
又是“呯呯呯”几枪连发，风渊一挥手，一道月牙形的风浪席卷而来，子弹不等接近他，就生生停滞在空中。
子弹的动能与风力抗衡了两秒钟，骤然爆炸！
与此同时，蒋林龙手中的枪瞬间解体，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牛逼啊，这家伙对魔附的控制力也太变态了。”
无论是大范围的高输出、还是细小精准的操作全都游刃有余，最变态的是两者竟然可以同时进行。
蒋林龙回头看了一眼狐也，怒道，“你也给我上！”
狐也本就是被迫为IPMO卖命的，被他这么一吼，直接两腿一蹬，装晕。
蒋林龙十分绝望。
远程攻击会被直接化解，想要战胜风渊，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他将他本人直接转化。
“质能转换”可以延迟发动，但是风渊不会给他拉开安全距离的机会，就算他在“转换”前有一瞬间的犹豫，都够风渊杀他十次。
所以……这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
不过，估计风渊已经看到了这点，不会给他近身的机会。
就当蒋林龙这么想的时候，就见风渊从高处俯视着他，做了一个“来”的手势。
“我给你个机会，来领死吧。”
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你。
但如果你有决心和勇气，用自己100%的死，去赌杀死我的那1%的可能性。
那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真是个极度自负的疯子。
蒋林龙站在原地没动，风渊却没有耐心，他从高空俯冲下来。
“你不敢吗？不敢也是死！”
蒋林龙急速后撤，咧嘴一笑，“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但是，你会后悔给我这个机会的。”
他还藏着风渊不知道的底牌，只要能拖延足够的时间，就未必是必死的局面。
风渊察觉到身体下方有一颗小石头消失了。
蒋林龙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战斗开始前他就将施加过魔附的石子洒满了地面。
然而这能量还没来得及形成爆炸，就在风渊的操纵下化为了一团旋风！
暴虐的力量就如同冰雪消融，风渊借着这股强大的风力，速度陡然提升。
蒋林龙感到身后的风一寸寸的把他向前推。
“咔嚓！”
这是从他身体内部传来的声音。
他的两个手腕向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过去，每一根手指都被拧成了麻绳。
一招之间便看透了他的能力，第二次便能将他击溃，第三次就能利用他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他还是低估了风渊。
他好像闻到了死亡的气味，是干燥的、灼热的沙漠的味道。
如果将自己全身的质量转化成能量，这种距离下就算是风渊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
每天都行走在生死的边缘，他想象过很多种自己死亡时的场景，如果死在风渊手下，应该不算丢脸吧。
蒋林龙注视着人生中最后的敌人，重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没什么不敢的，死也没那么可怕。”
能量守恒，永恒不灭。
凝聚，分散，凝聚。无序，有序，无序。
曾构成“我”的能量，总有一天也会成为风，成为雨，成为花，成为土，成为云，成为星辰，成为崭新的生命，去往终点，回到起点，在无限的时空中流转往复，生生不息。
“我说过，你会后悔给我这个机会的！”
就在蒋林龙怀着必死的决心催动能力的一瞬间，他和风渊两人同时砸向地面！
空中飞舞的沙尘瞬间消失，如雨滴般回归地面。
蒋林龙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出手了啊……”
狐也放下手，蒋林龙感到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但是在压力消失的那一刻，风渊早已经不在原地。
没有人知道风渊此刻的表情，他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也是第一次表达出了某种意志。
他瞬间就判断出了狐也的威胁。
狐也的现在战斗能力不足为患，但是他的魔附本身是更优越的。
他本能的感到威胁，感到某种更高位面的桎梏。
控制重力——重力是空间的扭曲，风存在于空间之内，一切都存在于空间之内，控制时空曲率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能力。
这个人必须死。
风渊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接近目标，不惜把后背暴露给另一个敌人。
只为了击杀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是唯一的潜在威胁。
突然，他的身体再次从空中坠落，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这次却不是因为狐也出手。
围绕着他的风散去，他发现自己不能感知空气的流动，他的魔附在渐渐消失。
风渊转头看向蒋林龙，在转瞬的茫然过后，眼中终于有了点像人类的情绪——愤怒。
“你做了什么？”
“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大局已定，蒋林龙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实不相瞒，最开始那几颗子弹是吸入式生化武器，能抑制灵腺分泌激素，IPMO花了几个亿新研发的，牛逼吧？”
“很好。”
这是风渊第二次说出这个词，他眼中的情绪在褪去，脸上变得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瘆人。
蒋林龙跟他目光相接，突然没来由的汗毛倒竖。
他大衣的衣摆突然浮动起来。
风穿过枯树林，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声音，大片的乌云飘过来，遮蔽了漫天的星光，夜色愈发深沉。
狂怒的暴风平地而起，沙尘弥漫，树林狼哭鬼嚎。
蒋林龙瞬间被风拉扯着卷到了七八米的高空，他死死抱住一棵树，感觉四肢好像要被扯离身体，头皮都要被生生掀开。
但枯树也很快在罡风中连根拔起，被卷上了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