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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书

我做梦,都想拥有到他。

又是一年夏季,门口的紫藤花灼灼其华,我站在阴冷的大门里,目送他远去。暖色的夕阳西斜,暮色笼罩在他身上,为他的深蓝的发丝和外衣镀了一层茸茸的金光,似乎那个冷若冰霜的少年也随云朵一起变得温和柔软了。

我的目光太过灼热,于是他回过头来看我,眼泪已模糊视线,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任由泪水划过脸颊,微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他略微一颌首,又转身前行,默默的消失在夏天的黄昏里。

早晨醒来,空气湿漉漉的,伸手打开窗,果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到梅雨时节了。”依稀记得上年,他就在这个屋子里,从身后握住我的手,在耳边轻轻说道。如今又是一场梅雨,他却不知身在何处。

我实在是太想他了,以至于看谁都像他。

庙会时,我在人潮里看见一位蓝黑色长发的人,他的背影实在是太像你了,于是我丢下手里吃到一半的苹果糖,拼命从人群中挤过去牵住你的衣角,“这位小姐,”那人转过头来,是陌生的声音,于是我讪讪的松开手,向他道歉后,怔愣着看着他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我不想表现得如此失魂落魄,可是他实在是太像你了,那个略显孤寂背影,那头如深海般的长发,那苍白的脖颈......等我缓过神来,庙会的灯已经熄了,众人也已经散去。“小姐,劳驾。”一位收拾摊位的大叔把我叫醒,我侧身为他让路。走时,他递给我一个红色的同心结,同情似的说:“你的心上人,也被抓去战场了吧.....”

于是我又开始等你,夏天结束了,你还没有回来,我躺在门廊上,听风铃随风轻响,手里虚握着同心结。

或许你不知道,昨晚我做了一个虚幻的梦,门里紫藤花黯淡得像要枯萎,你站在门口,手臂上挽着一个绮丽的女人,她妩媚至极的笑着,红唇似火。我看着你,无力的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喜欢这般的美人......你沉默了半响,只留下一句:“这栋宅子留给你了。”然后便转身离去。

紫藤花枯萎了,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常常会忘记吃饭,有时候只是略微想一想你,天就黑了。真是奇怪啊,我以为我会在想你中死去,可是我还是活着从梦中醒来。有时候,天气好起来,我会想去洗一洗你的外衣,在它身上留下阳光的香味,多么绮丽啊,你的衣衫在风中飘舞,阳光被你遮挡,光线明明灭灭。

可是我找遍整个屋子,却连一件你的衣服都没有。

你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记忆中你似乎从未对我笑过,永远是那副沉默如山的模样;你又似乎曾对我笑过,蝴蝶从你的眼睛里飞出又落入我心里;我忘了为什么我喜欢你,也忘了我何时喜欢的你,只知道你的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神态都是如此让我贪恋,以至于在你走后我会日复一日的怀念。我把你一遍遍念着,细细品味后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似乎这样你会就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又做了梦,梦里火浪滔天,我从血污里爬起,抓住你的衣衫,你低垂着看我,我死死攥住一角,狠狠的咬牙,无声的落泪.......最后,你抱起我,一路沉默着走向不知名的远方;我发了高烧,迷迷糊糊中总是听见你叹息,我好想起身抚平你紧皱的眉头,再吻住你的叹息,可是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直在昏暗的睡眠中浮浮沉沉。直到我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你和身后满园的紫藤花,晚风吹过,紫藤花映着银色的月光摇曳,美的让人目眩;然后你背着这繁花俯下身,轻轻吻住我的眼睛。

天气晴朗的时候,我想着去为你添一件冬衣,你要是冬天回来了,风雪会冻坏你的手脚,寒霜会让你头发结满冰块,多可怜啊,我这样想着。可是我实在是太虚弱了,途中买个橘子都拿不稳,零零落落的滚了一地,我苦恼地看着这满地的橘子,想着你要是在我身边,必然该说道我了。

一想起你,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我又看见年少时的菩提树下,你坐在树影的光斑之中,瞧着我吃橘子,平时沉默寡言的你,隐忍着问我橘子是否好吃;不知是天气还是别的什么,你通红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于是我调笑道,你来自己尝一口不就知道了,你却认真的摇头,说师傅讲自省时不能吃零嘴儿。当时年少轻狂,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准备接着吃,余光瞥见你还是一直炽热的看着我的橘子,真是有趣;我瞧着你,突然皱紧眉头假装被酸到,你看我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忙俯身问道:“很酸吗?”我趁机把橘子都塞在你嘴里,并用手捂上防止你吐出来,你震惊的看着我,一时呆住了,身体僵硬的不成样子,我盯着你漆黑的眼睛,嬉笑着说,可太酸了,我吃不了,但要是扔了我娘亲定然饶不了我,就当我求求您了,稍稍帮帮我吧。你睁大眼睛看了我半响,缓缓地,微微地弯了眉眼,点了点头。

和煦春日,树影婆娑,我看着你的眼睛,心里突然像藏了一万只蝴蝶,在心口振翅......

“小姐,您的橘子。”有人俯下身来唤我,我从回忆里惊醒,连忙接过橘子道谢,那好心人眯着眼睛笑了,身形略有几分你的影子,让我恍惚,于是我赶快定下心神,向他道谢过后往成衣店走去。这店里又进新衣了,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想起你常年练剑,手上总是有一层薄茧,你牵着我往回走时,我只能看见你坚毅的侧脸;你的脸总是苍白的,你一向不喜欢,我却觉得很美,你知道吗,有一种传说中的花,叫雪莲,我觉得你和它很像,一样雅致圣洁,一样冷若冰霜,一样的,高不可攀......

我真喜欢你,好像只是看着你,心脏就要化成火红的蝴蝶,从嘴里飞出来。

我记得你的肩膀没有那么宽,而战场那么艰辛,你是否又瘦了许多。“这位小姐,这是男子的成衣店,”店员在身后催促道,“您是为您的丈夫添置的吗?”我点了点头,“那他喜欢什么款式颜色的衣服呢?”我愣住了,真是讽刺啊,我总是在想你,却根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却好像从未交心过.......“那您的心上人习惯穿着怎样的衣服呢?”店员改了语气,试探性的接着问道,我犹豫了片刻,道:“黑色的,手腕处纹着蓝白交加的花纹,像海浪一般的线条......”我不记得了,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努力回想,却感觉记忆中你的面容都日益模糊,“我明白了,那您看看这种如何呢,是我们店新入的,虽然没有您说的花纹,但您看这料子,多厚实啊......”店员拿来一件纯黑的衣服,喋喋不休的向我推荐了起来,这店员说的太紧了,话又急又快,聒噪得让人头疼,我想请他慢一点,却找不到说话的时机。

“阿,您在这啊,”突然有人逆光走进来,笑着朗声道。我瞧了瞧,是那个帮我捡橘子的好心人,他有些许像你,所以我记得很清。我向他行了礼,他接过那件冬衣问:“又到了添置冬衣的时候了?”我点了点头,又听他温和的笑道:“这衣服好,简单却不失雅致,我挺喜欢的。”我茫然的看向他,又想到你们年龄相仿,或许你也会喜欢,思及此处,我不禁快活了起来,于是向店员定了这件衣服,店员瞧了瞧我,问道:“那这衣服的尺寸是现在量一下吗?”我又苦恼起来,想着你离家这么远,我却不曾问过你的尺寸。这时那好心人俯身凑到我耳边,轻轻问我:“我去让他量一量,如何?”我看着他的身形与你走时,是一般的,就感激的点头答应了,刚要道谢,他却用手止住我的话语,道:“是应该的。”他真是位好心人啊,愿意如此出手相助素不相识的我,不知你俩在一起时,是否会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从成衣店出来后,他还帮我把东西一路送了回去。他虽然相貌与你相像,性子却截然不同,一路上与我讲了许多从没听过的逸闻趣事,我赞叹他的知识渊博,他却谦虚的说是事务的缘由,不得不到处奔走,这次也是因为要寻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讲到这里时,他笑着看我,道:“本以为是个无聊旅途,没想到还有意外的好事。”瞧着他欢喜的模样,我由衷的希望他可以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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