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大家欢呼,马立的第一个谜语就出来了:“大家一起来猜谜,不要说话,不要走动,且在一旁慢慢猜来。”
杨君威脑子里飞快运转,一个念头刚刚闪现就脱口而出道:“米!”
马立不置可否地笑笑,而周晗已经得意叫道:“多谢威威的提示,我猜是粗字,对吧?”
看到马立微笑点头,周晗笑道:“看来今天该我中头彩,我的要求就是……希望我生日的时候马老师能到场,并且要唱生日歌给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当然,我不会忘了威威的好意,到时候给你切一块最大的蛋糕,嘻嘻!”
看着杨君威气得冲着周晗只挥拳,马立笑道:“威威,三思而后行啊!后悔也没用,好好猜第二个吧!刘邦笑,刘备哭!”
杨君威不满地冲周晗翻个白眼说:“我搭好锅灶你煮饭,真会占便宜!不过这次不会给你机会了,这个一定是关羽和项羽的羽字!难道还不对?”
她这边话音没落,就听张梦琪在旁笑道:“我知道了,是翠字,翡翠的翠!威威,看来你就是做刘备的命!马老师,我要和你照合影,至于时间嘛,你随叫随到吧!”
眼睁睁看着似乎触手可及的目标一个个扬长而去,杨君威懊恼得要撞墙,从此还得到了“差一步”的绰号——只因马立总结性地替她惋惜道“你呀,为什么每次都是差一步?”
又是一个周末的早上,百无聊赖的杨君威和往常一样打算在床上消磨,像其它室友一样窝在被窝里嗑瓜子、看小说。刚翻开《简爱》第一页,就听到男生的叫喊声从敞开的窗户清晰地传进来:“九七一班的杨君威,我是陈飞扬,在此恳请欣赏我专为您谱写的歌曲粹不及防爱上你。听完后请您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好吗?”然后楼下就传来叮叮咚咚的吉他声和有些苍凉的男中音,接着引出无数此起彼伏的开窗声、口哨声、喝彩声和掌声。
杨君威虽然早有耳闻陈飞扬追女孩子的手段多多,可从没想过这些招数有朝一日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他是新闻人物,一向以善于经营恋爱著称,自己可是不惹风吹草动的小人物,这样弄得一朝成名还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该发火还是该置之不理。
看到她躺在床上无动于衷,宿舍里的一帮子花痴已经冲着楼下假传圣旨道:“陈辞,陈辞,威威说她不希望这么多人共享她的专利,叫你上来唱给她一个人听呢!”一边七手八脚把这段风流佳话的女主角从床上拖起来,不由分说替她粉饰起来。
杨君威知道再不发言可能真要一身嘴说不清,推开围着她的众“红娘”,跑到窗前对着下面依然充耳不闻地弹琴的陈飞扬喊道:“拜托你别弹了,我讨厌聒噪!”
琴声戛然而止,陈飞扬仰头对着窗口很绅士地一鞠躬说:“遵命!您的每句话对我来说都是圣旨!那么,我的请求您能答应吗?或者您还要考虑几日,或者需要我换种您喜欢的方式来表白?只要您说,我陈飞扬保证做到!”
俩人这样恰如罗密欧与朱丽叶般的窗前“传情”引得口哨声、掌声更是疯狂得响成一片,“罗密欧”好像很享受这种效果,飞吻鞠躬送个不停,只把“朱丽叶”气得无计可施,顺手抓起桌子上放了好几天变得硬邦邦的烧饼没头没脑地砸下去。烧饼应声而碎,窗户也“砰”地关上,而“罗密欧”沉寂片刻的琴声跟着不屈不挠地重新响起。
不管楼下再喧哗成什么样,杨君威发誓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想要装聋作哑谈何容易?陈飞扬不亏是久经情场的老手,浪漫手段层出不穷,足以使所有人眼花缭乱。更可怕的是他总有耳目替他打听到杨君威的去向,专门选择大庭广众之下去围追堵截她,被她用不同方式拒绝后不但不沮丧羞恼,反而甘之若饴。
显然陈飞扬对这种“陶冶情操”的游戏乐此不疲,只惹得菜鸟级的杨君威哭笑不得、烦不胜烦,有时候会气恼他为什么要提前说得那么明白,要是压根儿别说成交易,也许、可能、大概她也会被感动吧,毕竟这样扬名全校的追求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遇到的。就算是玩玩也好啊,反正她目前……在校期间是光棍儿,就算是找个饭伴儿嘛!
圣诞节很快来到,二十四日这天下了好大的雪,晚上全英语系举行联谊舞会。杨君威虽然是超级舞盲,但是想到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宿舍拒绝近在咫尺的歌舞升平比较傻帽:不吃猪肉看看猪跑,也未尝不是一种乐子,去欣赏别人的翩翩舞姿,享受学生会提供的免费水果和瓜子花生,也算身为外语系学生对洋节的一种尊重嘛!所以她破天荒跟着周晗出席了舞会现场。
在这样出风头的场合,校园名人陈飞扬自然不可能缺席,杨君威一出现在门口,正在指手画脚瞎指挥的他立马跑过来殷勤地打招呼。杨君威死死地拉着周晗的手不放,只当他是和同样身为学生会成员的周晗进行高层对话,与自己无关。
音乐响起,灯光陆离,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携手走进舞池。周晗也被一个看不清颜面的人约走,说要谈一下学生会的公事。杨君威后知后觉到这根本就是陈飞扬捣的鬼!因为她一落单,陈飞扬就马上凑上前,躬身伸手邀请她共舞。
无所适从的杨君威起身想走,可是大厅里已经掌声雷动,她再次无奈地成为焦点,无论如何也没法走了。郁闷聚集已久,正愁没处发泄,所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杨君威索性把心一横:我是舞盲我怕谁,你不怕脚疼我就不怕硌着!我就不信不能把你踩得望而却步!
舞艺超群的陈飞扬还真是名不虚传,杨君威这样的菜鸟在他的带领下竟然第一次踩对了鼓点,也仅仅被硌了不到十次脚。好在她穿运动鞋,要是换成张梦琪跳舞时穿的那样的细高跟鞋,陈飞扬倒真可能被她踩得走不了路。
虽然白色的圣诞节很稀罕,但周三的课还要照上。大家昨晚疯了半晚上,埋在热被窝里睁不开眼,你看看她她看看你,没人奋勇争当食虫早鸟。磨叽到了离上课还有半小时,周晗到底定力不够,咬咬牙第一个爬起来,边哆哆嗦嗦地穿衣服边催促其它把头都蒙在被窝里装睡的懒虫们赶紧起床。
催了半天,自己倒是衣冠整齐了,其它人还都没动静。周晗毫无办法地摇摇头,习惯地走到窗前去看看天气如何。隔着布满冰花的玻璃,朦朦胧胧看到地上红红的一片。她好奇地推开窗一看,雪确是停了,楼下白得耀眼的雪地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用鲜艳的红玫瑰摆成的一个心的造型,这个心的中间站着一个人,陈飞扬。
就在周晗开窗的瞬间,所有懒虫都一边更深地缩进被窝,一边叫喊道:“你神经不好啊!这么冷天一大早开窗干嘛?”
可是更多的牢骚被周晗惊讶的“咦”声噎回去,都伸出脑袋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啦?陈飞扬又出什么新花样了?”
周晗一边关窗一边命令道:“现在我关窗,你们起床,任何人不得延迟!尤其是你,威威,快起来看看你的罗密欧为你送的圣诞大礼!你要是还不感动,你就是天底下第一个没了心还能活着的人!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就看不上他呢?就算是吊人家胃口耍耍欲擒故纵计,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啊!”
就算难以消受做名人的悲喜,杨君威还是无奈地一夜成名,只因为她被一个最擅长高调恋爱、最喜爱哗众取宠、最“行”不惊人死不休的校园名人瞄上了。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君威盼着期末考试到来的心情空前急切,只因考试既然迫近,寒假还会远吗?她盼望着三个周的假期能让她从众人的视线里暂时消逝,相信没长性的陈飞扬肯定会在新学期开始有新的目标,不再浪费心思在她身上,她便可以重新做回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板着手指头口算,想着脚趾头心算,所有指头用过一遍,期盼已久的寒假终于到来了。
杨君威早已收到父亲的来信,信里说今年接到乡里通知,下属十几个村子都要唱大戏、耍社火、敲锣鼓、踩高跷、打篮球,热闹非凡不可错过,这是其一。其二是家里新平房落成,全家要庆乔迁之喜,自然家庭成员一个都不能少。其三是哥哥要在腊月结婚,她这个迎接新嫂子进门的唯一小姑子不可或缺。既然哥哥年后可以跟着村里的包工头出去揽活挣钱,家里经济情况也没预想中那么紧张,大冷天的就没必要流落在外找活干,最好回家过个轻松团圆年。
双喜临门,普“乡”同庆,这样的热闹怎能错过?所以杨君威一接到学校的遣散命令就立刻收拾行装,独自一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A大。而此时身为陕西老乡会会长的陈飞扬正在负责组织定车票的事情,并没有来打搅她。
坐在浑身乱响的长途公交车上,无所事事的杨君威自然而然想到去年对她有滴水之恩的少年,由此想下去,季清飞的名字很快闪现在脑海里:惭愧,开学初收到他两封来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封都没回过。其实也曾想过礼貌起见应该回信,哪怕回一封也好啊!可是提笔忘言,撕了几张纸也没写出几句像样的话,索性不勉强自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季清飞如果无怨无悔地只求付出不图回报,她管不着;而这段感情要是因为她的漠视无疾而终,她也无话可说。
农村的婚期不同于城市,既不选“五一”也不选“国庆”,大都定在农历年前一个月内,理由很多,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办喜事不能俭省,油米面菜都要交给请来的大厨任意发挥,本着宁多勿缺的原则,难免会在办完喜事后剩下许多菜和面食。这些东西搁在冬天不容易坏掉,正好又可用在过年请客上,一举两得。
一家人忙并快乐着帮哥哥完成了人生大事,也算了却了父母的心事。新嫂子性格活泼,喜欢大说大笑,和她哥哥闷闷的个性倒是很互补,也给他们沉闷许久的家庭增添了许多笑声。所以对于杨君威来说,今年的年味比哪一年都更浓厚。
春节团圆,她的狐朋狗友也都回来过年,约好大年初六在于晓军家聚餐。正好村里初六要举行和邻村之间的篮球对抗赛,浩子和阿锋就算是大军请来的外援,杨君威和刘小青自然就是啦啦队队长了。
在大学里整天没事干的“学生娃”们因为经常打篮球,说到底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配合上都明显超过在农闲时才偶尔摸摸篮球的庄稼汉,所以杨君威所在的村子毫无悬念地以65:26的成绩大获全胜。
男生打球打累了,女生呐喊喊饿了,搞后勤的于晓军父母早已把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暖水瓶的热水也灌满,看到他们进门只是简单叮嘱两句不要多喝酒,然后就各自出去串门儿,留下他们自在叙旧。
等大家洗完手围坐在桌前,作为主办方的于晓军先端起杯子发表诸如“新年进步,心想事成”之类老掉牙的祝词,引来一片“切”声。于晓军不服气地冲着声音最高、表情最鄙夷的刘小青发飙道:“你会说你来,叫我们开开眼,看看音乐系的才女怎样唱祝酒歌!”
刘小青倒是不推辞,站起来神秘一笑说:“这套陈词滥调哪一年用都应景,就是今年不行……”卖个关子,看大家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才得意地继续揭秘:“因为今天除了是初六,还是情……人……节!你们说大军是不是该说点儿新颖的祝词啊?”
话音刚落,浩子和阿锋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于晓军一眼,后者的脸色也不加掩饰地暗下来了。浩子赶紧在桌下偷偷拉女友坐下,刘小青也像自悔失言,尴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病急乱投医,把求救的目光盯到了唯一的同性杨君威身上。
杨君威看着这些人奇怪的举动和神情,就是傻子也可以看出来他们有事瞒着她。再看看身旁的于晓军正一脸郁闷地自斟自饮,大杯的红酒就像牛饮水似地一口喝下去,三杯下肚还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存心想要把自家的酒独吞似地。杨君威看不了他喝闷酒的行为,伸手去夺酒杯,一边生气道:“大军,你没事吧!干嘛喝那么多酒啊!这是在你家,不是吃别人家的,有必要这么拼命灌吗?”
于晓军先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后来在杨君威锲而不舍的争夺中,满杯的红酒摇摇晃晃,终于泼到杯外,飞溅到了两人的衣袖上。喝得面红耳赤的于晓军突然暴怒地推开她的手咬牙叫道:“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有本事管季清飞去吧!我告诉你,城市人啥时候都不会看得起农村人的,威威,你那么相信季清飞,迟早会吃亏!”
杨君威正在刘小青的帮助下拿湿毛巾擦拭羽绒服上的酒渍,听这话说得蹊跷,扭身冲过来问到于晓军脸上:“于晓军你神经病啊!我招你惹你了?季清飞也没惹着你吧,你拉扯人家干什么?”
浩子和阿锋看着局势不对,赶紧起身拦在两人中间劝道:“威威,你别往心里去,大军喝多了!大军,你胡说什么呢?这和威威可没关系!”
于晓军被阿锋挡着,努力歪着头要把话说完:“没关系吗?威威,你看,你已经开始为季清飞辩护了,你曾经也这么为我辩护过吗?你也嫌我是农村人吧!你也看不起我吧!要不你为什么偏偏选择季清飞呢?因为他是城市人,因为他有钱,他老爹可以在你毕业后帮你安排工作!你敢说我说的不对吗?敢像我这样说得理直气壮吗?你不就图这些吗?感情真廉价,农村出来的女大学生只配找有城市户口的小混混,还觉得占了大便宜!真讽刺啊,真廉价啊,威威啊,为什么你的感情也这么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