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是喜庆的模样,但是却总让人感到一种不祥的氛围。
后半段的梦开始变化了起来,贴着囍字窗花的屋子里,净是鲜血,刺目的血喷溅似的洒在了白墙上。
床脚边软塌塌地倒着一个男人,他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花,身上不知被什么插出了许多血窟窿,鲜血从窟窿中涌出,一时间血流如注。血沫从嘴里一股一股地冒出,他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男子的眼睛里似是包含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可渐渐地,终于像是熄灭的烛火一般,变得暗淡无光了。
而原本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女孩儿,此时正站在男子身边,一双小巧的红绣鞋,白底红面儿,红得醒目又刺眼,踩在血泊中,逐渐与其融为一体。
女孩儿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撩起了头上的霞帔。
悟湄在梦里不禁想要更仔细地瞧着那女孩儿的模样。
大红的唇弯弯勾起,肤若凝脂,娇艳欲滴。向上看,发现凤冠霞帔下一双杏眼巧笑着。仔细看着,却发现大眼竟没有神采,倒像是两个窟窿,直勾勾地盯着悟湄,两行血泪缓缓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
悟湄被那双带血泪,似黑窟窿一般的眼睛吓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只是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就算使劲用力,也不能完全从梦中醒来。
房间里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道是几更了。
悟湄隐约感觉有人站在自己床前,看着自己。那人缓缓抬起手,手似乎要落在自己的脸上,而悟湄迷糊地瞧着那人的脸离自己越凑越近,慢慢地,好似又看见了那一双窟窿般的眼睛——
悟湄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坐了起来,使劲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睡意全消。
她死死地抓着薄被,眼睛紧张地盯着四周。可是周遭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黑乎乎的,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只显得清冷阴森。
悟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全身冰冰凉凉,背后也被冷汗浸透了。
她轻轻地下床,划亮火柴,将桌上的烛台点燃。屋子里一下便明亮了起来,悟湄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怎么好好地突然就做起噩梦了,真是好生奇怪。
可是睡意全无,自己也睡不着了,就算还有睡意,她也不敢再做梦了。
她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夜空,心想:既然睡不着,只能等到天亮了,闲来无事,看看夜里的风景也罢。
夜空晴朗星稀,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洒在地上的每一处。悟湄一转头,目光落在了那颗大樟树上。樟树在夜里被微风吹动着枝梢,盯着这棵樟树,悟湄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奇怪。
好在没等多久,黎明终于到来了,天色从漆黑开始变成深紫,又慢慢地幻化成深蓝,最终逐渐地开始泛白,太阳也冒了出来。
悟湄见身后的房间逐渐被阳光照亮,终于长吁一口气,接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开始整理衣着。
待梳妆好之后,悟湄便下楼准备吃早餐了,真好遇见了要一同下楼的栓子。二人在大堂的木桌上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水,一个妇人便端着馒头和咸菜出来了:“客官请慢用。”
这想必是老板的妻子了,悟湄抿着嘴,一脸精神不振。
栓子看着悟湄:“姑娘昨夜可是没睡好?”
悟湄疲倦地笑着:“是啊,昨晚上不知怎么的做了噩梦,把我吓醒了,后半夜基本没睡。”
正说着,阿折从悟湄身后的楼梯上下来,也坐到了桌边上,衣服穿得一丝不苟,同往常一般没什么表情,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箭袖。
阿折抬眼看了一眼悟湄的脸,开口道:“眼睛下面黑紫成这样,你昨晚没睡觉?”
说罢,便拿起茶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
悟湄一脸哭丧:“有这么严重嘛?”
她皱着小脸,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馒头,幽幽的叹着气。
栓子便吃着馒头边说:“二位,今日早饭后,我便要回村了,现在是农忙时节,家中缺不得我。”
悟湄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没事儿,你送我们来城里一趟辛苦你了,之后找人我们自己去官府便好。”
吃过早饭后,栓子与悟湄和阿折道过别便驾着骡车返程了。而悟湄和阿折则一同前往官府。
可是这咸桃城里偌大,悟湄与阿折问路到晌午才找到官府。
悟湄心想好不容易找到了,抬脚便想进门找人询问,不料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你们是何许人等?”
悟湄说道:“我只是想来官府问事的小女子而已。”
守卫问:“有提前告知吗?”
悟湄一脸疑惑:“什么告知?”
守卫公事公办地说:“来官府问事或者有事要解决的人每天络绎不绝,为了保持正常的秩序,若非人命关天的大事,都必须先去报事处登记,报事处的人会给你安排什么时候再来官府解决。”
悟湄惊讶地差点下巴都掉了,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老娘辛辛苦苦进城,还找到这,你丫的竟然还要我排队?
但是看着恪尽职守的守卫,悟湄擦了擦汗,还是努力收起心中的不耐:“那请问报事处往哪儿走呀?”
守卫指了指门内右手边的方向:“就在那,右手边直走,再左转一段距离就到了。”
悟湄认命地拉着阿折按照守卫指的方向走了去。
路上,悟湄抹着自己满头的大汗,看着阿折一点汗也没出,奇怪地问:“太阳这么毒辣,你一点儿都不热的吗?”
阿折睨着她,“蛇生来血凉,不太怕热。”
悟湄无奈地撇了撇嘴,但是想着阿折也陪着自己走了一上午,便也有些愧疚:“不过也辛苦你了,陪着我走了一上午……谢谢啊。”
阿折低头瞥了瞥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在报答之前承你的恩情罢了,若是你父亲找到了,那是最好,我便也不用带着你了。”
悟湄听了这话仿佛被噎了一下,没话说了。
二人到了报事处后,一位有些年纪的官吏正坐在屋内喝着茶,扇着扇子。
悟湄乖巧地敲了敲门,而后说道:“这位大人,小女来此报事,不知程序怎么走?”
那位官吏停了手中的扇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二人,缓缓开口,声音颇有些奸滑的味道:“哦?不知你是要报什么呀?”
悟湄急忙说:“我只是想查看一下前几日下发的寻人启事,就是每个村里都通知了的那个。”
那人摇起了手中的扇子,语气中带着不耐烦道:“哎哟,这几日的通告多了去了,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悟湄心里会意,无奈地摘下头上的簪子,是之前便一直戴在头上的一根银簪。她忍痛塞在对面那官吏的手中,面上还是巧笑:“大人,就是京中有人寻一男子,身高七尺,貌若书生,听说前日人已经寻到了的那个通知。”
那人看着手里的银簪,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半圈道:“哦?既是人已经寻到了,为何还要看那通知?”
悟湄忍着不悦,强笑着:“寻的那人许是我一亲眷,我来找找通告和画像确认一番。”
那人点点头,伸出手拿起了身旁的一个册子,哗啦啦地翻开:“想看往日的通告倒是没问题,但是衙内政务琐事繁忙,想要翻出之前的通告确是需要几日时间的。”
悟湄急忙问道:“那具体需要几日啊?”
那官吏抬起手掌,说:“莫急,待我瞅瞅。”
说罢,便抬手摸起了下巴,仔细阅着册子上的内容。不一会儿,他便抬头:“近四日衙内的报事议程已经排满了,你若是要来,得五日后。”说罢,他便抬起笔在册子上写了几笔,边写边说道:“你被排在五日后第一个,一定要尽早来,衙门巳时开门,过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