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言站在三楼阳台上,透过她家院子望着小区外面昏暗的灯光下车来车往。这边太靠近外面的公路了。当时她就跟她的父母建议过应该要买小区里面一点儿的房子,老爸当时也连连点头。但她知道,这基本没有什么用。家里掌权的是老妈,妈妈喜欢这套房子左边挨着的那个小区花园,她也喜欢看着公路上的车来车往。妈妈是这样说的,“你都已经要搬出去了,你弟弟也过几年大学毕业了,到时候家里喘气的就只有你爸和我。靠近马路边上,起码还能看到些会动的。”
那干嘛不养只猫或者狗?顾筱言当时低着头,决定还是不要再多说话,自保要紧。那个时候她熬了两年写的的第一本小说终于出版了,手里有一些资金,才敢提出要住到外面去。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不能就这样被自己一句多嘴给毁了。
顾筱言听到楼下顾筱肖房间里传来的音乐声。她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个小子,埋头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嘛。自己暗示那么明显,让他终于看到自己的眼睛,他也居然只是,“哦。做了双眼皮啊。”他也太不关心自己的姐姐了。而且这种音乐总是让她有些不安,长串的鼓点,金属摩擦声,然后像野兽嘶吼一样的叫声,什么时候他开始喜欢上这种音乐?也许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先对他关心得太少?她突然想起,这个是重金属音乐,这是郭嘉介绍给小肖的。
她想起上次见到郭嘉时瘦削的模样,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瘦?侧面看上去他的肩胛骨都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像他在她心里的记忆一样尖锐而让人感到刺痛。他们两个曾经那么靠近,而现在却那么远,远得她都开始怀疑两个人是否真得靠近过。那个秋天发生过的事情她当然记得很清楚,可那些眼神,话语里的热切,那些呼之欲出的暧昧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顾筱言怀疑自己可能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或许她早就应该忘了这一切,这些让她感到羞愧的自作多情。
但当郭嘉又一次面对面和她坐在一起,在弥漫着烟雾的烤鱼店里,她又闻到那熟悉的味道,郭嘉身上带着些忧郁,颓废而又死磕到底的那种味道。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样亮,好像能够穿透一切看到她,他的嘴唇薄薄的,好像哪个女明星的嘴唇一样柔软得她都想去触摸。他好像一切没变。
只是他要结婚了而已。
一切都过去了。她要学着放下,把这个男人抛诸脑后。郭嘉是个警察,老妈反对女儿和警察交往,而且他已经要结婚了,这个理由足够让她忘掉他千百遍了。她应该庆幸自己不用沦落成一天到晚空守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和一堆家务的警察老婆。
顾筱言下楼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门铃响了起来,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快8点了。这个时候会是谁?爸妈也开始网上买东西了?她回想着送老爸老妈上飞机时接收到的嘱咐,好像没有听说啊。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那个女人笑颜如花。是曹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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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好经过,来看看阿姨叔叔。”曹佳君一边换拖鞋,一边笑着回头看了看她。“你搬回来了?”
顾筱言看看厨房窗外绿化带前窄窄的小路,这个小区的特色:绿化非常好,间距很大,每栋房子和房子中间都看不到对方。但穿过绿化,来到房子前的路上,这房子就像被剥去了衣服之后的大姑娘,随便人看了。
“我爸妈出去旅游了,家里就小肖在,所以回来住几天。你喝......橙汁?”顾筱言打开冰箱,有些讶异地看到双开门冰箱里被食物塞得满满当当。爸妈肯定是出门前进行了大采购,生怕儿子饿死啊。
“我都行,水好了。”佳君两只手撑着厨房的中岛上,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顾筱言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用水来招待佳君,还是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自己也搬了把椅子在中岛边坐了下来。
佳君是郭嘉的女朋友,应该说是未婚妻;但她也是顾筱言除了几个闺蜜之外,关系最好的朋友了。顾筱言有时候会想,像佳君这样又漂亮,又善良大方的女生,这个世界没有不喜欢她的人吧。
那一天,顾筱言和编辑在谈新书发布会的事情,负责的编辑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但就像那些太过认真会不小心给别人带来痛苦的人那样,顾筱言听着发布会的地毯应该是什么颜色的,现场鲜花要用百合还是玫瑰,脑子里幻想着有谁来拯救她该多好了。
然后电话来了。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声音很好听,像夜莺,顾筱言的妈妈在外面散步时不小心滑倒被送进了地段医院。
顾筱言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在留观病房门口和一身护士装的佳君擦肩而过。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好几眼。顾筱言自己不算大美女,可也斯文清秀,路上常有回头率。但佳君的美还是让她一下子自惭形秽了。后面才知道原来就是佳君带她回医院的。老妈对佳君的赞誉和佳君后面出来打招呼时的谈吐都让顾筱言很是喜欢。而佳君在知道她就是小说《刑警的夏天》作者以后也直叹自己幸运,还问她要了签名,让顾筱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两人就这样相识并且相知相惜起来。佳君也成了这边家里的常客。顾筱言总觉得佳君有一股子劲儿,那种劲儿让她温柔的脸颊上时不时会显出一种坚定和决心,但佳君又非常大度,很多小事她都毫不在意,好像这些凡尘琐事根本入不了她的眼。顾筱言钦佩她,也很高兴这样魅力十足的佳君是喜欢自己的,她总是很高兴看到佳君,直到那一天郭嘉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