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七年,东宫承恩殿,寝宫之中,地龙烧的正旺,常人待在其中,不出三刻,脸上便会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太子李承乾身上却裹着厚厚三床锦被,身躯蜷缩成一团,嘴唇哆嗦道“冷……孤好冷……再给孤加两床被子……”
寝宫中,身穿黄色龙袍的李世民脸色阴沉地注视着面前跪伏的黑压压一群人,沉声道“太子怎么样了?说!”
跪伏在地的一群太医,额头忍不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惶恐道“陛下赎罪,臣等无能,恳请陛下降罪。”
“降罪?你们除了降罪还会说什么吗?降罪能治好太子的病痛吗?”怒喝一声,李世民勉强压住心头翻腾的气血,怒道“张暑令,你身为太医院之首,你说,太子的病究竟怎么回事?”
为首的太医瞬间大汗淋漓,惶恐道“太子这是外邪入侵引起的伤寒,请陛下再给臣一点时间,臣定当治好太子之疾。”
“如此最好!”
李世民心里涌上一丝无力,纵然被世人尊为天可汗,面对病痛折磨,依然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群人。不过,李世民丝毫不介意将屠刀架到这群太医的脖子上,轻飘飘地道“朕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太子有任何闪失,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
李世民虽然说的风淡云轻,众太医依然吓破了胆,不停磕头道“臣等有罪!一定尽心治好太子之疾。”
“哼……”
李世民显然懒得听他们的解释和保证,袍袖一甩,转身而去。直到李世民身影看不到,又过了很久,一众太医才颤巍巍从地上缓缓爬起,揉着酸涩的膝盖,纷纷围上为首的太医,“张暑令,既然皇上开口,倘若太子真有差池,我等定然脱不了干系,当下更应齐心协力,不能敝帚自珍了。”
“是啊!不知张暑令对太子的病情怎么看?”
“张暑令若是有什么发现,不妨讲出来,我等共同商讨一番。”
……
“住嘴!”被一众太医吵嚷的胸闷气短,张宁泽恼怒地吼了一句,烦躁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要真有办法,至于这么束手无策吗?”
原地踱了几步,张宁泽突然停下脚步,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浮起一丝决然,道“尔等也是名副其实的杏林国手,想必对于太子的病情心中早有决断。太子这分明就是外邪入侵引起的发热,说来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病情,偏偏几服药下去,依然毫无起色,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尔等若是没有异议,只得加大药量试试了。”
“这……”众太医面面相觑,有心反驳,却又没有更好的建议,只得缄口不言,算是默认了张宁泽的提议。
众太医对视一番,纷纷拱手,齐声道“如此,就麻烦张暑令亲自执手,开个药方出来,若没有不妥,我等自当遵从。”
张宁泽忍不住气结。这群人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一清二楚,无非想要逃脱罪责罢了。
只是,你们真以为撇得清干系吗?
嗤笑一声,张宁泽找来纸笔,随手写下早就想好的方子,递给了众人,众人接过药方,沉思一会,觉得可行,便吩咐药童前去煎药。
众太医心中忐忑地站在一旁,此时想的已不是未来的前途,更多的则是担忧自身的安危。
太宗李世民虽说是百年难遇的明主,可也杀伐果断,该举屠刀时,丝毫不会手软。况且,事关太子安危,李世民究竟会有什么举动,哪个也猜不到。
另一边,李世民面色阴沉地回到甘露殿御书房,望着御案上摆放的一摞奏章,随手拿起来翻开,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世民目光毫无焦距,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奏章上。
过了片刻,李世民烦躁的将奏章放下,沉声道“王德?”
侍立一旁的小太监急忙来到御案旁,垂手而立,恭敬道“老奴在,陛下请吩咐。”
疲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李世民无力道“传房卿等人来御书房议事。”
“诺!”
小太监答应一声,急忙退出御书房。
太极宫采用的前朝后寝布局,诸臣皆是在太极宫办公,因此,盏茶时间,以长孙无忌为首的重臣便齐至御书房。目睹李世民阴沉如水的神情,心中大概猜到了什么,齐齐恭敬施礼,“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不等众人拜下去,李世民便挥手道“众卿不必多礼!”
“看座!”
一声吩咐,早有准备的王德很快搬来几张圆凳,放在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面前,恭敬道,“诸位大人请坐!”
李世民向来礼贤下士,长孙无忌等人早已习以为常,落座后,房玄龄忍不住开口道“陛下传召臣等前来,可是为了太子之事?”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点头,道“太子高烧不退,已经陷入昏迷,偏偏太医院那群庸医束手无策,朕召你们前来,是想问问,可有什么办法?”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迟疑道“陛下的意思是,想从宫外召集良医入宫为太子诊断?”
在座诸臣,要论谁最了解李世民,首推司空长孙无忌。既然长孙无忌这么说,便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李世民的意思。
李世民瞥了长孙无忌一眼,转头看着房玄岭,“乔松怎么看?”
房玄龄知道这是李世民询问自己的意思呢,皱眉沉思片刻,答道“宫外寻医,不合礼法。不过事急从权,微臣以为司空大人所言可行。”
李世民满意的点头,正准备询问其他人的意思,目光不经意地从魏征身上略过,看到魏征怒目圆睁,脸色涨红,心下了然,索性略过魏征,转头看着岑文本,“景仁以为然否?”
岑文本心思转动,一番计较后,正准备开口,魏征突然气冲冲地起身,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世民目光一闪,皱眉道“今日朕不欲商讨国事,只论家事。”
“陛下此言大谬!”魏征似乎没有注意到李世民越来越黑的脸色,昂然道“天家无小事!陛下是太子的君父,亦是天下百姓的君父,陛下又何来家事国事之论?微臣以为,宫外寻找赤脚郎中大大不妥。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秉性,进入东宫,殊为不妥,与礼法不合。不如再给太医们一点时间,实在不行,再寻它法不迟。”
李世民虽然不喜魏征,却也不得不承认魏征所言确实在理,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如此,此事就容后再议吧。”
看出李世民不愿多说,众人正准备起身告辞,司空长孙无忌突然站了出来,肃容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讲!”
长孙无忌稍微组织下语言,便开口道“天竺高僧波颇近些时日来到大唐传播佛法,目前正下榻于鸿胪寺,何不让其前去为太子殿下祈福?说不定还能收到奇效。”
李世民本身对于鬼神之说敬而远之,只是事关太子安危,秉承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下令道“此事既然辅机提出,就由辅机负责吧!”
挥了挥手,李世民疲累道“朕累了,你们退下吧。”
——
李晨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自己处身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怎么也走不出去。猛然间正前方突然出现一抹光亮。沉默片刻,李晨猛然间似乎想起什么,循着光亮的方向,缓慢而又坚定地走了过去。
好像走了很久,又似乎弹指一挥间,李晨终于站在了光亮面前。这是一个稍显低矮的门洞,门洞外似乎有什么在召唤李晨,李晨不由自主地前行几步,突然站住,心念电转,“我不是死了吗?这是哪里?又是什么在召唤我?”
心中浮上一探究竟的想法,李晨终究忍不住一脚踏入了门洞。
“轰……”
瞬间,天旋地转,朦胧中李晨感觉自己好像被扯进了某个漩涡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