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孑,今天是你生日哦,猜猜妈妈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妈妈双手背在身后,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孩子认真地想了想,两眼发光道:“蛋糕!”
在这个贫穷偏远的小镇上,蛋糕是只有万里大山之外才有的绝世美食。
人们之所以知道蛋糕,是因为他面前这位年轻美丽的母亲来自外面的世界。而上次妈妈就说过一定会让他吃上一次蛋糕。
但妈妈摇了摇头,轻笑道:“不对哦,再猜猜。”
孩子锁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撒娇道:“猜不到猜不到,告诉我嘛!”
妈妈笑道:“猜出来就告诉你。”
“我猜出来了还用你告诉我吗,你赖皮!”孩子大声抗议,扑上前一把抱住妈妈,狡猾地去摸妈妈手上的东西。
妈妈终于将手拿到身前,“看,这是什么?”
孩子难以置信地接过礼物,比起蛋糕,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这是一把黑色的短剑。
无华的黑色金属表面泛着光华,奢华而内敛。
沉重的刀鞘,繁华的印纹,以及寒冰般的触感。
这不是小孩子游戏的树枝,也不是近乎玩具的水果刀,是真正的兵器,能杀人的短剑。
孩子抽出匕首,感觉告诉他,这不是一般的死物,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顺着那刀身上的纹路缓缓流淌。
不知为何,妈妈的笑容里,流过一丝别样的情感。
……
“一把刀,一壶酒,荡剑闯江湖。大概就是我那时最大的梦想吧。”
一袭黑衣的少年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轻声说道。
凌洛也望着天花板,好奇道:“那后来呢?为什么走这么远?”
黑衣少年默然。
他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闭嘴,不想透露过多信息,可旁边这人跟他絮叨了半夜,不知为何,他没有反感,反而有种诉说的欲望。许多说不出口的话,在对他说的时候,却那样自然。
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有某种让人信任的特质。
凌洛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说嘛说嘛。”
砦孑翻过身,背对凌洛。
凌洛摇着砦孑的肩膀,“说嘛说嘛,说嘛!”
凌洛又追问了许久,可砦孑并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凌洛知道他怎么都不会说了,终于安静下来,沉沉地睡去。
砦孑却没有睡着。
……
惨淡的光芒透过缝隙,在少年脸上划出一条惨白的线。
在少年的一线天里,世界蓦然染成了红色。
鲜血在空中飞溅,恐惧的面容随着头颅落地,连天空也变得火红。
戴着面具的人们挥舞刀剑,手中放出火球,烧光了一切,只剩灰烬残骸。
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正慌慌张张提笔写着什么,末了,手忙脚乱地将纸条揉成一卷,绑到信鸽腿上。
那信鸽才飞出窗外,便被一只手给捏住了。
中年男人脸上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不等他任何反应,世界便在他眼前翻滚,然后漆黑一片。
面具人阴冷地盯着圆滚滚的信鸽,取下信条,扫视一眼,那纸条随即化为齑粉。面具人跳入屋内,提笔写到:
平山镇被百人马贼袭击,马贼屠镇,无人生还。
面具人将纸条绑回鸽腿上,一抖臂,白鸽振翅高飞。
“马贼”杀完人,却不动一分钱财,迅速将一切都烧成渣滓。
熊熊大火燃起,“马贼”眨眼间不见了踪影,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无一丝拖泥带水。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在一堆破落焦黑的砖石土墙上,兀地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来。
少年拨开头顶的土石,沉重的石块在他身上划出一条条血痕,脸上烟熏火燎,已经黑如泥炭。
少年望着面具人离开的方向,双手骤然攥紧,手中握着的石块将少年稚嫩的手掌挤压得面目全非,鲜血从颤抖的指缝中溢出,一滴一滴砸在地面。
少年松开手,碎石与鲜血滚落。
……
刀身在月下泛起冷芒,少年用手轻轻摩挲这寒刃。
仿佛擦拭着刀尖上的鲜血。
寂静的夜,“扑通”一声。
……
凌洛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僵硬的脖子,呲牙咧嘴。
“我怎么到地上去了?”
凌洛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只见砦孑双目紧闭,盘坐于床。
凌洛伸手在砦孑面前挥了挥,没反应。
“要不要把他喊醒?”凌洛暗自思忖。
“算了。”凌洛独自走下楼,围楼间的桌子上空无一人,时间尚早,况且这里本来也没什么人。
凌洛打了个哈欠:“老板娘,有早饭没?”
一位半老徐娘从楼上探出头来,“客官吃什么?”
“来碗葱花面。”
不多时,老板娘便走下楼来,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凌洛面前。
老板娘在凌洛面前坐了下来,一大早的没什么人,两人便拉起了家常。
凌洛也是个健谈的人,和老板娘对话如行云流水,滔滔不绝。
“这么小就一个人在外面行走,你父母呢?”
似是有意无意间,老板娘这样问到。
凌洛神色微变,几筷子将面条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老板娘,饭钱待会再付。”
昨天一晚已经将他身上不多的灵石用尽,若非砦孑拉着他拼房,他是不会住这里的。现在他要找砦孑借点灵石,垫付饭钱。
老板娘拉住匆忙起身的凌洛,“算啦,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这面就算请你了。”
“谢谢阿姨。”凌洛连忙道谢,但依旧想走。
老板娘抓住他的手臂,“我不过是请你一碗面你就谢我,你父母可是白白请了你十年啊!”
凌洛一愣。
毕竟还是孩子心性,离家这么远这么久,一时的火气早就过了,要说不曾忐忑是不可能的。
似乎是过了许久凌洛才回过神来,逃也似的跑上楼去。
此时砦孑缓缓挣开了眼,低头望向老板娘所在方向,仿佛隔着地板扫视着那位妇人。
按理来说,楼下的说话声并不大,楼上是听不见的。可凌洛与老板娘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他耳中。
“蠢货。”砦孑低声骂道。
凌洛进了屋,站在房中呆呆发愣。
砦孑依然盘坐于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凌洛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始默默收拾行李,不过其实也没什么行李,不过是给自己一些时间而已。
“你要去哪?”砦孑冷冷道。
凌洛低头道:“我……回家。”
砦孑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无名怒火,跳下床来,压低声音怒吼:“你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我……”凌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砦孑一拳打在他脸上,凌洛顿时倒退出去,摇摇晃晃才站稳了身体。
嘭!
一声闷响,砦孑揪住他的衣领往墙上狠狠一掼!
凌洛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他听见砦孑在他耳边低语。
“你忘了吗,你可是要成为最伟大的召唤师的人。”
说完,砦孑松开手。凌洛踩在地面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阵头晕目眩后,凌洛低声道:“谢……谢。”
凌洛拎起一只布袋挂于腰间,头也不回地走了。
砦孑望着他离开,而后扭开头去。接下来凌洛去哪里,与他无关了。
凌洛并不知道,窗外,老板娘正贴在墙外,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老板娘一扫先前的和善,低声骂道:“真是走了狗屎运,这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