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让死去的时候,已经吃下药丸的蛮子忽然生出了感应,他愣愣的看了一眼公孙让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悲伤是没有的,他们两个的联盟,不过只是利益的交换,他需要一个熟知血杀之路规则的向导,而公孙让看中了他代表的功劳。
这本该是一场宾主尽欢的交易。
陈旭站在二十步外,冷眼看着不远处发呆的百越少年。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蛮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脚就要冲向陈旭,然而赤色的光芒从他的全身冒出,他的眼睛在一瞬间燃烧起来。
火焰从百越少年的每一个毛孔中喷出,他抬起了脚,想要迈出去,可那一步之遥,却像是天堑一般。
他吃下的药物没有任何用处,陈旭刺穿的伤口又开始滴血,鲜血滴到地上的过程中,就已经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小火苗。
陈旭双手抱胸,没什么表示,安静的等待着蛮子的死亡。
轰!
蛮子的身体轰然倒地,碎成了一地灰烬。
少年的脸上,纹着一只靛色的蝎子,盖了半张脸,黑色的眸子在蝎子的双钳之间,这双眸子在红色的光芒之中,一丝丝一缕缕的,化成了灰烬。
陈旭慢慢的走近了那滩黑色的灰烬,心中对于道家的手段忽然多了几分警惕。
“啧啧,这道离火咒,以气为引,化血成火。道家的那帮家伙,路子走的有点太野了吧。”赵行勇蹲在木鸟之上,像个猴子一样。
韩松没有理他,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玉佩,玉佩上面刻着“鬼”字。
半晌之后,他忽然开口:“生殿的生花之旅有结果了吗?”
赵行勇闻言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绢布:“早就有了,那帮小女人可比我们轻松多了。”
韩松接过绢布:“别说这些,你觉得哪个比较适合这个小子。”
赵行勇摸摸自己的脑袋,犹豫着:“我觉得生殿这次的人选都不怎么样。”
“怎么说?”
“主要是生殿这次想要玩一次大的,把主意打到了各国的公主身上,那些小姑娘是她们这帮女人能抢来的嘛。”
韩松诧异的看向赵行勇,他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生殿殿主我见过,不像是那么蠢的女人啊。”
赵行勇倒是知道点内幕:“好像是上面的意见。”
韩松开始皱眉:“月神?”
赵行勇点点头,韩松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浏览起手中的那份绢布。
小小的一块绢布上写不了太多的东西,只有十几个名字,不得不说,阳宗的力量还是不小,倒也被他们用尽手段,拐来了几位公主。
视线在朱砂笔圈注了的名字上转了几遍,韩松忽然指着某个名字点了点。
赵行勇眼神跟着转过来,思索了一会:“这个小姑娘,好像和下面死掉的那个小子一个来路。”
“百越女子吗?”韩松皱起了眉头,然后展眉笑了“那就她了。”
赵行勇无所谓的点点头,一张国字脸上,满是淡然。
韩松收起绢布,又把玉佩仔细收好,站起身,微微勾起的嘴角显出从所未有的解脱。
“我去了,之后的事情交给你。”
交代完这件事情,穿着黑色衣衫的中年人从木鸟上一跃而下,无形的长风吹起,这个男人随风而去。
赵行勇没有看自己好朋友离去的背影,但他知道,他朋友的心意,他改变不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一起吧,生也罢,死也罢,都一起吧。
巨鸟上的男人从怀中掏出小小的酒壶,仰天痛饮,酒液淋漓下来,风都开始醉人。
下方的陈旭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捡起灰烬中的石匕,突然之间有些怅然,他想到了以后。
开始杀人的人,心底都应该有随时会死的准备,就是不知道会怎么死,死的好看吗?死的像不像个英雄?
陈旭不怕死,可他想到自己报完仇,看着那个家伙的尸体躺在面前,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做什么呢?归隐山林吗?
可是这个世界的混乱一天没有停止,那么这个天下就没有任何安宁的地方。
陈旭叹了口气,抬脚又在百越少年的骨灰上踩了踩。
“让你烦我。”
撒完了心头骤起的无名火,陈旭抬眼看向石林的中央,那里还有个家伙在等着他。
云生坐在地上调息,沸腾气血缓缓的沉静下去,他依旧没有摸到入品的契机,可他现在很安心,场上能够威胁到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就在他打算再次冲击那道无形门槛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他微微有些诧异,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身上带着不少血迹的少年冲着他笑,有着晚风一样的和煦,可他丝毫不感觉舒适,反而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陈旭微笑着,像是和自己的好朋友一样打招呼:“儿子,父亲回来了。”
云生的脸登时就红了,显出了就算是面对公孙让时都没有的愤怒,他倏地站起身来,盯着陈旭。
“我想过你没死的可能性,虽然我觉得那种可能性很小,然而你错过了一种舒服的死法,转而挑选了一种世间最痛苦的方式。”
陈旭依旧笑着,只是眼底眉梢都是冷峻,他现在浑身都疼,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不太打得过云生,可他还是要来啊。
他想报仇,报仇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他需要不断的往前冲,一直往前冲,他就是一把刀,就是断了,也得断在敌人的骨头里。
所以他来了,他不在乎来了以后会不会死,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来,那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站不到那个男人的面前。
而这,是他万万难以忍受的。
云生从怀中再次摸出那个小盒子,盒子里面还有三枚小小的药丸,他捻起一枚塞进嘴里,静静地等着。
陈旭看着他吃下药丸,有心想要阻止,身体一动,才发现这种想法可能有点不太现实。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枯燥,于是从怀中摸出那些竹简,安静的看了起来。
他没有读过书,只是靠着记忆,回忆着竹简上的内容,这些内容并不深奥,却充斥着那位撰写者的智慧。
云生看着陈旭读竹简,不以为然,这卷蒙经,他倒背如流,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作用,要不是自己的父亲一直要他带在身上,他可能早就扔了。
陈旭朗诵起来,少年清朗的声音响彻,像是黑夜中不知处的啼鸣。
“求道者,当怀无畏之心,生于左而死于右,取其一线而行。”
云生的气血,终于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