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走边聊，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到了铁手岩鹰所说的水泥厂。
这个水泥厂还在生产，只是这个时候还没到上班时间，我们便想办法越过门卫和保安进到厂区。其实厂区很大，路线也比较复杂，如果没有方玭带路的话，恐怕我一个人难以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
我们绕过办公区，穿过生产线轰鸣的大窑下，一直走到矿山，看到了一条从山上蜿蜒而下输送物料的皮带廊。我对工厂什么的一窍不通，不知道参差林立的设备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一排排的车间房屋是干什么用的，只能跟在方玭后面迂回行走。
她带我来到矿山皮带廊的尽头，进料室的下一层有一扇隐蔽的小门紧闭着。
“就是这里。”方玭道。
我犹豫了一下，组织并没有统一的暗号，而我之前与介错合作也不多，没有特定的联系方式。如何将方玭这个信息传递给里面的人，我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当我伸手准备敲门时，方玭抢上一步：“如果伊晃在里面的话，我来。”说着，她用指甲以一种奇特旋律，有如弹钢琴一般，在门上敲出有节奏的声响。
里面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门打开一条缝，伊晃从门缝中露出半张脸，当他看到门外的方玭时，现出难以置信的悲怆表情。随即打开门，紧紧将方玭抱在怀里，久久没能分开。
我在门外不安地警觉着四周，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他俩推进屋里：“你们不要堵在门口，先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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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扇门虽然小，但是屋里空间却很大，窗户狭小、灰尘满地，就像个常年不用的库房。屋里只有一些凌乱摆放的手术床、靠墙有一张工作台，可是上面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墙角还有铁柜，门敞开着，里面也几乎是空的。其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器械。看得出他们已经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中央比较干净，还清理出来几张手术床。
介错正盘腿坐在一张手术床上，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在摆弄。看到眼前的景象，放下手中的物件，问我：“那是怎么回事？”说着，伸手来抹我脸上的血痕。
我偏头躲过：“她就是跟踪我们的人，跟铁手岩鹰一同叛逃的G0527。……说起来也是你们的漏网之鱼吧？”
介错一笑，道：“她呀，根本就没进黑名单。”
“为什么？”我惊奇道，“因为她是珍贵的实验体吗？”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只有高层才知道。”他说着，上前迎接，“G0527是吗？我是介错，幸会。”
方玭转头看到他：“是你把伊晃救出来的？”随即走到介错面前，深鞠一躬，“承蒙您的关照，我是方玭。”
这架势反而把介错吓一大跳，急忙闪开来：“你这是干嘛呢？”
我也笑道：“是啊，他可是被指派来杀你们的刽子手啊。”
方玭优雅一笑：“不管什么身份，现在已经能够称为同伴了，不是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干嘛那么温柔啊，我们只是有些事情要找伊晃确认而已。”我瞅瞅介错，“他可绝对不是把你带离那个世界的救世主，今后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
铁手岩鹰说：“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事情。不过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这间密室。”
“可是这里什么都不剩了。”介错指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道。
“这里就是方文江研究制造Ginbile的地方，曾经被警方捣毁过，里面重要的东西应该都被收缴了。警方不会放过任何关于组织的重要机密，包括那些铁柜和保险柜里的东西，那是组织开展Ginbile计划的所有文件和图纸，关系着组织的下一步发展，甚至生死存亡。”铁手岩鹰说，“介错，你手里那件东西就是Ginbile计划的主要技术，可惜是未完成品，大概是警方忽略了或者是不要的。”
“这个？”介错拿起先前他摆弄着的那件锈迹斑斑的小玩意儿，“给我看了也看不懂。这是什么？”
“具体的核心技术我也不懂，我只知道这是一种高压气流装置，能够利用强大的气压通过微小的孔产生的强大切割力来摧毁一切。这种装置没有子弹，好处就是在任务中很难找到凶器，可以混淆视听，静音而且威力十分强大。”铁手岩鹰道，示意方玭。
方玭点点头，一抬左手，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内，墙壁已经开了个对穿。
我下意识摸摸脸上的擦伤，背后有些飕飕凉气。这些事情有些超乎我的认知以外了。
“这都是方文江掌握的技术？那么这个人现在在哪里？”介错问。
铁手岩鹰说：“据我所知，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前几年监狱批准他保外就医，可他死活不愿出去，后来病死在监狱里了。”
我看了看方玭，她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并没有十分悲伤的表情，似乎觉得这是必然之事。
我又观察了一下介错，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那么他死了之后，这个项目还在推进吗？”
铁手岩鹰点点头：“只要那些资料还在，秃鹫就一定不会停止的。所以，为了不让飞鹰和鸷影的努力白费，一定要销毁那些资料。那些东西不管保存在谁那里，都不是绝对安全的，万一让秃鹫拿到这些资料的话……”
“所以这个实验室被捣毁以来，这个项目一直没能推进？”
铁手岩鹰点点头：“应该是。不过秃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想方设法从警方那里拿回资料，不管是偷、骗、贿赂……我们一定要在他之前拿到那些核心技术资料销毁它。”
“想法不错。”介错继续拿起那个小零件把玩，“可你们是什么人，警方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为了救出你，我也成了过街老鼠。我们都是自身难保的人，用什么来完成这个雄心壮志？”
“这可不是雄心壮志，这关乎许多人的性命！用人来制成武器，你不觉得这太可怕吗？”我说。
介错瞥了我一眼：“看来你俩才是根正苗红的黑帮子弟，都比较有主意？那你们商量一下，想出来了告诉我。”说着，推了一张手术床到隔断后面，自顾自地睡去了。
方玭有些疑虑，犹豫着说：“我可以去打探一下，这种东西，应该在证物室或者档案室。我和几个女警官相熟，如果我回去投案，就可以找机会混进去……”
铁手岩鹰顿时紧紧抱住方玭：“不可以再回去！好不容易逃脱，免于被送往研究机构，我怎么能让你再回去受苦！”
……一股情侣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我也索性躲到隔断后面，不想看到他们。
介错看到我过来，也并不意外，翻身坐起对我说：“谢谢你来帮我弄清这件事。”
我也在手术床上坐下：“什么谢不谢的，说这种话干嘛。什么叫帮你，这是我父母的事情，难道原本不应该是我的事情吗？真要谢，我还得谢你让我知道这件事呢。”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接下来，我要跟他们一起行动。你呢？你还有自己的任务吧？”
“这事我也逃不开干系。我会回去，先找到李阿姨，把他们母子安全送走，然后再来跟你会和。”
“这个事情，只要参与进来，就是彻底的与全世界为敌了。知道？”
“……接下来会怎样我不知道，但这不就是我父母选择的路吗？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如果对大多数人有价值，我就会一直做下去，跟你没有关系。”
介错笑笑：“好吧，也难得你开始长脑子了。随你。那么晚上，我跟他们行动，你先回去跟猫鼬他们会和，我会随时想办法联系你。”
“……你不会真要跟他们俩一起侵入警方盗取资料吧？”我斜眼看他。
“你有什么想法？”
“我猜，资料未必在警方手上。”我说，“该国的警方一向比较人道，如果不是非常有必要的话，不会轻易对活人下手。既然好几年了，他们还没摸清楚组织这项核心技术，必须要移交他俩过去解剖研究的话，能不能说明有关核心技术的资料，警方并没有拿到呢？”
介错盯着我，很久没说话。
“只是我的猜想，并没有根据，还得综合分析一下，我只是不想你们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事情白白冒一次风险。……其实我觉得铁手岩鹰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我说。
“他？”介错指着隔断，“你把这个女的带过来，他就废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什么德行，还机器人之恋呢。”
我“扑哧”一笑：“还得多做点功课啊。”
“做得再多也没法完全应对临时情况。人心，是最难把控的，永远都是事情的不确定因素。”
“没错。”我伸个懒腰，往手术台上一倒。
介错推我：“起开，自己去准备床。”
可是我两夜未眠，一挨上床就不禁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