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太太那里得知，孔嘉古的职业是某电器行的某个品牌空调推销员，有时还负责上门安装维修服务，李太太这栋房子里的空调都是他的业务。怪不得他总是开口闭口要装空调，电扇的不要云云。
“你那电扇怎样了？还用的习惯吧？”一天晚饭时，孔嘉古问我。
“不习惯，太吵，搞得我心烦，都快神经衰弱了。真想当废铁卖了。”
“可不能随便处理哦。”李太太说，“电扇是封大夫买来说给我用的，还借给小孔用过一两天，处理的话要先问问封大夫。不过你用得不好，早说啊，让小孔帮你修修。”
封迁盯着孔嘉古说：“算了，不劳阿古去修了。楼小姐，等下你搬出来，我自己处理了吧。”
“不容易啊封医生，终于舍得处理这台破电扇了！”孔嘉古抚掌大笑道，“你工作那么忙，我有渠道处理，比别处高价，就是卖掉的钱分我一半跑腿费就行！”
“……好吧，你高兴就好。”封迁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说。
“答应了？那就这样定了！”孔嘉古笑道，“反悔的话，让楼拉赔你一台一样的哦。”
“你的眼镜我会赔你的，不用明示暗示。”我说。
“那个无所谓，我已经重新配了一副。”孔嘉古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边眼镜戴上，又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空调的广告传单递给我，“对了，我们这里在搞年中特惠，我可以给你个内部价。要不要来看看？”
我斜眼看着孔嘉古：“去看看也未尝不可……看你要怎么下手宰我们。”
我把“宰”字说得很重。
孔嘉古神情顿时索然，似乎有点不快。他凝视了我几秒钟，又不易察觉地迅速瞟了封迁一眼，猛地抓起广告传单，攥成一团塞进裤袋，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了。
桌上的人都没动，封迁的眼神里带有一丝嘲讽。
“楼拉姐，”昂小声对我说，“你话说得有点重，让人讨厌了。”
“楼拉，”李太太强装着笑容，掩饰着不满，“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尽管大家都用一种“这人怎么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却无动于衷，甚至有一丝得意：孔嘉古终于要漏出马脚了。
“楼拉，你过来，我跟你说。”李太太收碗回去时，把我叫进厨房，“其实啊，我听昂说他在偷偷画你，写了好多有关你的东西，没事时他总在看你……他真的很在乎你，你不该这样说话。明白了没？”
“谁？”
“还有谁？小孔呀！”
“他已经盯上我了？”我脱口而出。
“什么呀，人家八成是看上你了。”李太太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你相信阿姨，阿姨不会看错人。虽然可能在你看来，封大夫这样的更好，但你也不要看到人家小孔穷，就这样呛人家呀！快去道个歉。”
“什么跟什么呀。”我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没办法了，随你们调侃吧，谁让我是新来的。”便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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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孔嘉古的门前时，我又琢磨了一下李太太的话。
李太太说的那些事，让我对孔嘉古的怀疑又加深一层。如果他是黑名单组派来的，又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更加危险。我必须要试探下他，有必要的话，要先下手为强。
迟疑了一下，我伸手敲门。
“请进。”里面有回应。
我推开门，四面端详这个房间：乱七八糟的床，床边有个书柜，乱放着一些电气类的书、se情杂志，一直堆到地上；满地都是易拉罐和饮料瓶这些垃圾，连椅子上都堆满了；再过来是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台破旧的电脑，以及扫描仪、摄像头之类；墙边还有个旅行箱，里面胡乱扔着一些衣服；地上乱得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正坐在地上捧着电竞杂志看，没瞧我一眼。
我没进去，小心翼翼的使自己的脸尽量避开摄像头和一切有可能装有摄像头的地方，说：“刚才对不起。”
他笑笑：“没事，进来坐坐吧。”
我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来吧，我这里凉快。”
“谢谢，我回去了。”
“随意聊聊，门开着呢，我又不干嘛。”
“……”我转头就走。
他突然欺身上来，猝不及防地把我拉进屋里掩上门。
——不好！我条件反射伸掌直击他面门，他反应敏捷，以臂相挡。我立即将掌一翻，由掌变指，去锁他喉咙，他另一手执书挡开。我双手并用，破门户而入，他顺势一倒化解开。我正欲再攻，他掌风先到，我急忙偏头躲开，肩膀上却挨了重重一击。我无暇再想，直叉他双眼，他根本没有躲我的进攻，不料有那该死的黑边眼镜护住，我两指只叉裂了镜片，并未能伤他一分一毫，自己却被他先锁住喉咙。我迅速伸手到腰后握住枪。只要他再有进一步攻击，立马拔枪！
孔嘉古缓缓摘下眼镜，凌厉地直视我，没说话。
我被他扼住，动弹不得，握枪的手沁出了汗，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小孔，你没事吧？可以来帮我个忙吗？”门口传来李太太的声音，接着虚掩的门被推开了。
趁着我略微一分神，孔嘉古猛地抱住我，硬生生将我的手跟枪格开。
李太太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李阿姨快走！他……”我喝道。
孔嘉古急忙放开我，红着脸把手背在后面，尴尬地笑道：“不是的，李姐，我们……”
李太太意味深长地笑笑，掩上门出去了。
我迅速拔枪，却捞了个空，心下一沉，枪口却已然顶在了我的眉心，而且还是我自己的枪。
我恨恨地啐了一声。没想到身经百战，刚开始执行这个任务就栽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安静听我说。”他平静而有力地说，“这里有非常危险的人，我不想惊动他。但只要在这个房间，你就没有胜算。我数三声，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谈？”我讥讽地瞪着他，“凭什么信你？”
他凑近我耳边，轻轻吐出一个词：“ROTHSFIA。”
——我一惊。
“你也是组织的人？”我问，“是黑名单组派来的？”
“黑名单组？……如果我真的是来执行灭杀任务的话，你以为你能那么快发现端倪？让你们好好的活到了现在，你以为黑名单组是养猪的？非要养肥了才杀？”
……是啊……如果他真的是黑名单歼杀组的话，为什么在这里两个月都没有下手？从认识他开始，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暴露一些蛛丝马迹，倒像是在提醒我什么。可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来提醒我？他想告诉我什么信息？目的是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放下枪，抛给我：“赶紧收好别被人看见。你听我说，现在情况如你所想，确实不太好。黑名单灭杀组已经来了，就在周围。平时不要乱说话，必须要小心隐藏身份……”
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隐约看到封迁站在外面。
孔嘉古上前，用身形挡住正在收枪的我，顺手把推开的门一摁，笑道：“封医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说好公平竞争的，希望你记得。”隐约听到封迁在外面说了一句，他便下楼去了。
“什么公平竞争？”我问。
“别理他，你看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老神经质了，不像好人。一定要少跟他说话。”孔嘉古探头出去目送封迁，“继续说正事吧。”
我在地上坐下：“在知道你的目的之前，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事情。”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他也在我对面坐下，“不过我承诺，我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为什么？是飞鹰派你来的吗？”“飞鹰”是爸爸的代号。
“不为什么。飞鹰的死活与我无关，不要跟我提起那种货色。不过你必须知道，没有什么人能一个人活在世上，尤其是在执行你这种任务的时候。”
“是谁指示你来帮我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爱刨根问底了？你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可以走了。我不会提醒你超过三次，多用用脑子。出去。”
真是奇怪的人。
虽然并不知道孔嘉古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抱有什么目的，也不可能放松对他的警惕和对他的调查，然而，竟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正如他所说，没有什么人能一个人活在世上，连我这样的独行兽，也是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