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王虽然不知道,但还是安慰光熹帝道:“皇上但请放心,这些人应该不会。”
只不过这些话,陈留王说了出来,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陈留王双目梭巡之下,看到来人之中竟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立时一宽,随即低低对光熹帝道:“皇上,这些人应该是自己人。”
那光熹帝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颤声道:“何以见得?”
陈留王低低道:“这些人里面有下军校尉方阵。”
光熹帝哦了一声,脸上神色还是怔忡不定。
我此时也已跃下马来。迈步走到光熹帝身前,躬身行礼道:“皇上,卑职下军校尉方阵和河南中部掾闵贡前来迎驾。”
那闵贡带着三四名士兵迈步来到光熹帝身前,也是躬身施了一礼,向光熹帝恭恭敬敬的道:“卑职河南中部掾闵贡接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光熹帝听得这些人真的是迎接自己而来的,这才一宽。抬起头,目光看着闵贡,颤声道:“免礼平身,闵大人,朕要回去,可是又累又饿,双脚无力行走,这可如何是好?”
闵贡环顾四周,见这四下里只有荒野风声呼呼,那里有半个人家?别说是吃的了,这里面除了这些人之外,便是一个陌生人都没有。
苦思无计之下,双目望到身旁的马匹之上,随即伸手牵过一匹马来,右手提剑,一剑将那马头斩了下来。
那匹马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一阵,这才不动了。
闵贡沉声道:“皇上,暂且喝几口马血止渴,待会,卑职就带皇上回去洛阳。”
那匹马汩汩流出鲜血。血腥之气弥漫开来,十常侍等人都是心惊胆战。
光熹帝看着那马颈上的伤口之中汩汩流出鲜血,不由得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能喝吗?闵大人。”
闵贡嘿嘿一笑,随即俯身将一颗头凑到那马颈之上,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鲜血,然后这才站起身来,咧嘴一笑道道:“皇上,你尝尝,这马血味道很好。”
光熹帝看着闵贡的嘴角边,在那月光之下带着一丝殷红的马血,更是不敢喝了,双手连连摇动道:“朕可不敢喝,喝这马血。”
陈留王迟疑一下,迈步走了过去,也是学着那闵贡的样子,然后在那马颈伤口上张口喝了几大口鲜血。然后咕嘟咕嘟的咽了下去。
喝完这些马血之后,陈留王站起身,舔了舔嘴唇,然后点了点头道:“闵大人所言极是,这马血果然很好喝。皇兄,你尝一下——”
我和闵贡看向陈留王的眼光之中都是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光熹帝连连摇头,脸上带着厌恶之色,道:“朕可喝不了这马血,打死朕,朕也不喝——”然后光熹帝可怜巴巴的看着那闵贡,哀求道:“闵大人,你还是赶紧带着朕离开这里吧。”
闵贡无可奈哈之下,只有点头答应。对这个懦弱胆小的光熹帝大起轻视之意。
闵贡转过头,面对着张让,赵忠,夏恽,郭胜等人。冷冷道:“十常侍,你们知罪吗?”
张让虽然心里害怕,但是脸上却还是做出一副镇定的神情,冷声道:“姓闵的,我们十常侍何罪之有?”
闵贡哈哈一笑,笑声之中却是殊无半点笑意。跟着笑声一收,森然道:“原来你们十常侍还以为自己乃是天下间的正义忠良之辈,是也不是?”
张让双眼眯起,哼了一声的,道:“张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没有妄杀过一个好人。”
闵贡哈哈一笑,大声道:“真的没有吗?”
闵贡双目逼视着张让,竟然将张让逼视的不敢和闵贡双目对视,而是目光转而望向一边。
闵贡冷笑道:“怎么张大人这是心里有愧吗?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出的这一句话,就是连自己也都不敢相信?”
张让一时无语。
那夏恽怒道:“你一个小小的河南中部掾竟然也敢这么跟本常侍说话,不要命了吗?”
闵贡哈哈一笑,笑罢之后,目光冷冷的望着那夏恽,道:“夏常侍,就在你离开后宫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什么常侍了,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劫持皇帝,大逆不道的反贼而已,人人得而诛之。闵某也不用跟你们说什么废话了。大家动手,将这些谋反的逆贼一一杀了。”
十余名士兵手持长枪一枪一个,立时将那跟随十常侍出来的十来名宦官刺死,一众士兵包围之中只剩下了那十二名中常侍。
血淋淋的枪尖指着十二名十常侍。
张让叹了口气,知道今日大势已去,这十二人终究毕命于斯。
那赵忠脸色惨白,忽然越众而出,向闵贡颤声道:“闵大人,赵某是受了这些人的蛊惑,这才误入歧途,赵某洗心革面,今后一心一意效忠皇上,还望闵大人和皇上给赵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罢,赵忠满脸哀恳的看着光熹帝。
光熹帝则转过头,不敢和他的目光相接。
在这光熹帝的心中,这十常侍毕竟是比那袁绍袁本初和自己近一些。只不过今夜这一场变乱,乃是这后宫之中的宦官和御林军之争,不死不休。势必要以一方覆灭为代价。
自己身处在这宦官和御林军之中,可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有顺其自然,让这两方自己去斗个你死我活算了。
光熹帝打定主意,只有不闻不问。
赵忠见光熹帝不理不睬自己,也就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闵贡。
闵贡冷笑一声道:“赵大人,机会已经给过你了,只不过你没有珍惜,这个可怪不得我们了。”
赵忠随即将目光望向我,哀求道:“方大人,你给说两句好话,拜托你啦。”
我也是冷笑一声道:“赵大人,方某在那南宫嘉德殿的时候,一群人追杀于我,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有放我一条生路呢?”
赵忠被我说的哑口无言。
站在一旁的张让向着赵忠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大声道:“赵忠,大丈夫死则死尔,何饶舌也。”竟是再也不看众人,迈步走到那河边,纵身向那黄河之中跃了下去。
一眨眼的功夫,张让就被那漆黑的河水吞没。
十常侍的其他几人,一个个俱都沉默不语。
谁都知道这张让的下场,就是众人的下场,只不过面对着这么悲惨的结局,众人都是心头茫然失落,谁也没有想到,只一夜之间,众人竟然都走到了绝路。
我和闵贡对这中常侍张让都是心头佩服。
我之前对于这张让的一丝轻视,也是一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丝敬佩之意。毕竟面对着生死大关,如同这张让这般淡然赴死,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笑看生死,那是要极大的勇气。
在这一点之上,这张让已经胜过了太多太多人。
赵忠哆里哆嗦的看着那漆黑的河面,耳中传来河水涛涛滚滚的声音,越来越是胆寒。
闵贡看着十常侍,冷冷道:“张大人已经跳下去了,你们几个人呢?难道还要闵某一个个的将你们杀死?”
中常侍郭胜大声喝道:“赵忠,死就死了,怕什么?老子第二个去阎王爷那里报到。”说罢,迈步奔到河边,口中大声道:“张大人,郭某陪你来了。”随即涌身跃入河中。顷刻间消失无踪。
那中常侍夏恽,毕岚,高望等人也都纷纷走到河边,纵身跃入河中。顷刻之间,这十一名中常侍便俱都被河水吞没,消失无踪。
河边之上,只剩下一个脸如土色的赵忠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闵贡冷笑道:“赵大人,你的那些同伴都下去了,怎么你还站在这里?是舍不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闵贡的语声之中满是讥讽之意。
赵忠咬了咬牙,颤声道:“闵大人,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原来这赵忠竟是见水即怕,竟是不敢跳入河水之中。
闵贡向站在赵忠面前的一名士兵一使眼色,那一名士兵立即会意,手中长枪一送,那一杆长枪立时刺入赵忠的胸口。
赵忠啊的一声惨呼,慢慢软倒在地。双目看着闵贡,口中低低道:“多——多——多谢——”一个谢字刚刚说完,赵忠的身子一软,立即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一阵,立时死去。
闵贡冷笑一声,随即迈步走到光熹帝的身前,沉声道:“还请皇上,皇后,王爷上马,咱们即时回宫,此刻想必那袁大人已经平定叛乱。”
光熹帝连连点头。
皇后唐姬只是跟随光熹帝左右,并无一丝主意。
陈留王沉吟片刻,这才沉声道:“就依闵大人的办法。咱们这就回宫。”
闵贡随即吩咐手下牵来三匹马,分别让光熹帝,皇后唐姬,还有陈留王坐了上去。
陈留王飞身上马,坐到马背之上,身子晃了一晃,随即稳住。
唐皇后飞身上马之后,便即使劲握着马缰,一动不动。
光熹帝却是自己上不去马,只好由那闵贡搀扶着坐了上去。
闵贡刚一松手,光熹帝便欲掉了下去。
无可奈何之下,那闵贡只好和光熹帝共骑一马,上马之后,闵贡吩咐那三名没有马的手下和其他士兵共骑一马。
我见众人收拾停当之后,这才拨转马头,缓缓向来时的方向驰了回去。
我身后,闵贡和光熹帝骑着一马,其后便是唐皇后,陈留王还有十余名士兵慢慢跟随其后。
众人缓缓向南而去。
行出里许,只见四周黑暗之中流萤四处飞舞。只是围着这光熹帝和陈留王身旁打转。
众人看了都是一奇。更为奇异的是,那漫天飞舞的流萤其中一大半还是聚拢在那陈留王的身边。
陈留王眉头微微皱起,伸袖挥了挥,那些流萤却是挥之不去。
陈留王无计可施,也就只有任由那流萤在自己身前不住飞舞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