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要冷场，子枫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牵出一个称得上轻松自在的笑容，站起来向杨亿尘道：“店里昨晚新来了一批球兰，刚好带回家去，你和小柳先回去，我去店里取了就回。”
杨亿尘笑道：“我陪你去取，小柳先回去吧”
他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原本就已经商量好了要一起去某个商店取早已经定制好的礼物…就像小时候那样。
杨柳瞪圆了眼睛，正要说话，肩膀被身旁伸过来的手按住，子枫道：“这样也好，你先回去帮妈妈做饭吧，取了球兰，我们就回。”
杨柳知他一片好意，生怕自己与杨亿尘在路上再起了什么冲突，于是便悻悻地住了嘴。
三人在咖啡店门口告别，子枫跟在杨亿尘的后面不疾不徐地走着，忽然便想起多年以前，他们曾被肖青派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盐，也是这样一个春日的上午，杨亿尘走在他的前面，阳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变了形，他在后面一边笑一边去踩，结果杨亿尘突然止步，自己来不及停下，直直地扑在他的后背上，撞得他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
子枫回过神来，见杨亿尘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侧，正同他并肩而行。杨亿尘看着他，眼睛里一片了然，轻轻笑道：“我怕再被你撞得站不稳。”
子枫心中赧然，他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他知道就在刚刚，他们想起了同一件事情。这样想着便越发觉得窘迫，不着痕迹地快走了几步，和杨亿尘稍稍拉开距离。杨亿尘在他身后低低笑出声来，子枫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这个动作让彼此都僵了一下。子枫迅速地转回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他的整个动作简洁而果断，杨亿尘恍然觉得刚刚那个撒娇似的表情只是错觉。
两人取了球兰，便出了花店，眼看着就要进入车库，这时走在前面的子枫突然回头：“你可以开车吗？”
杨亿尘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子枫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目光不受控制地向身旁飘去，杨亿尘嘴角抿着，微微上扬，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温柔惬意。但子枫知道，他并非是因为心情愉快或者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而展露笑容，他是天生含笑的脸庞，不笑的时候也能让人觉得笑意绵绵，如沐春风。
“这几年还好吗？”，杨亿尘忽然侧过脸来看他，“听妈妈说，你现在做室内设计，你大学不是学动画专业的，怎么转了行？”
子枫呼吸一滞，生怕杨亿尘发现自己在偷偷注视着他，短促地笑了两声，这才道：“大二的时候被临时拉去充数，参加了一个室内设计的大赛，跟着调研了几个月，后来发现还挺有意思，慢慢便起了做这行的心思。”
听他这样说，杨亿尘也笑了：“我倒是一直做园艺，说来与室内设计也有共通之处。”
车开得很稳，不疾不徐地，一如开车人的语调。他的话说完了，子枫却还觉得耳边嗡嗡一直在响，他别开眼睛，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怔怔出起了神，脑海里飞快划过那些逝去的往昔，想要捕捉，下一个片段又接踵而来，零零碎碎，铺天盖地。
杨亿尘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温和地问道：“鹏程公司最近是不是接下了一个酒店的案子？”
子枫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连自己供职于鹏程，杨亿尘都知道。揉了揉额角，向他侧了侧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杨亿尘的半张脸庞，“是接下了一个酒店的案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一个酒店。”
杨亿尘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笑弧，“美舟酒店？”
子枫点头，“美舟酒店的崛起也是这几年间的事情，今年更是急速地发展连锁产业，虽然是新兴品牌，但势头丝毫不输于那些老牌酒店。”
杨亿尘随手打开了他手机上的音乐，舒缓的旋律倾泻而出，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动了起来，“你现在还喜欢克莱德曼吗？”
这首《威尼斯之旅》，他们在年少的时候曾听了无数次…子枫恍然间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样的人，一样的乐曲，时光就静静地停在了那里，一切都不曾改变。
“还行”，子枫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有些没话找话：“说起来，美舟的董事长也只比你我大了个四五岁而已，年纪轻轻已经是A市乃至全国都首屈一指的大名人了。”
杨亿尘笑道：“怎么？羡慕了？据我所知，某人现在也是设计大奖拿了一个又一个啊。”
子枫噗嗤笑了：“这人是谁啊，我可得认识认识”
他这一笑，心中仿佛也豁然开了个口子，阳光照进来，明亮而温柔，他虽然仍是看不清前路，但到底有了些暖意和勇气，这一路刻意维持的平和气氛至此算是归于呼吸一般的随意安然。两人说说笑笑间便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