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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燕郊北漂李

北漂李如今是郊漂了,北京郊区的燕郊的外来户。

不过,因为房子买的早,还是好过很多非常非常舍不得北京却又对自己的大龄北漂生活看不见未来,或失去信心,或累了困了的逃离回老家的更多人。

能成为新土著的人靠什么?

能吃苦。

不是说一定要成为什么人上人,而是,但凡在这儿能定居的外地人,都肯定吃过很多很多别人吃一次还好肯定不愿意吃三次以上同样苦的各种苦。

Martin认识的很多舍不得北京,却又因为自认买不起北京房子而回到老家的很多人中,大多数都是因为,不想再过这种朝九晚五地铁公交,经常996还没有加班费,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回家几乎没有个人休息娱乐时间的北漂生活了。

燕郊北漂李就是个能吃苦的主儿。为了您看得不啰嗦,下文就简称他北漂李了。

北漂李刚来北京就吃过两次大亏。一次是遭遇车祸,直接右腿骨折,直到认识Martin时,腿里的钢钉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这位北漂李人长得很帅,就是和Martin一样个子不高,不像东北男人普遍的那种五大三粗。他来自辽宁抚顺,总是喜欢给别人起外号。大连某民办高校毕业后,回老家抚顺电视台和沈阳的LN省电视台都有过一段主播、记者工作。

2005年的11月8日,北漂李正是入职报到。

在北京那个以华商命名的挂在某央媒报纸旗下的周刊编辑部,俩东北人就坐在了一个屋子。屋里不大,一共6个座位排两排,中间是过道。隔壁一边是主编室,一边是编辑室,主编的隔壁是总经理办公室。

那是一个月坛北街附近,某部委用过的老办公楼大院。紧闭的自动大门和训练过的保安门卫,以及门口外收购高档烟酒、代卖高档礼品的小商店,无不彰显着这大院的与众不同。

北漂李报道那天非常客气,主编介绍一一给大家介绍他时,他满脸堆笑,一副谦卑的小样儿。到了Martin跟前,主编就说:Martin,小李子是电视台出来的,新闻素养是有,但文字功夫一般,你要多带带他。于是,Martin老师,就成了这位谦卑的北漂李对Martin的日常敬称。

寒来暑往,不,仅仅半年之后,在北漂李刚刚能凑合着写出,哦不,应该说照着别的大报的报道,抄出一篇人物专访来时,这个靠搞旅游的老板投资的,挂着某某世界华商什么协会名头的周刊,不幸倒闭了。

原来,是女总经理的丈夫投资承办的版面,但因为请来负责报纸经营的副总只顾搞安利,甚至借回长春老家出差时,威胁同去的记者不买产品就开除的家伙,一心都在怎么自己赚钱上,什么报纸发行啊,广告经营啊,搞得一塌糊涂,全靠女总经理丈夫的旅游公司的盈利补贴。那一年,不巧的是旅游行业不景气,恰巧Martin采写过的,登上央视新闻面对面节目的揭黑导游邬敬民等也揭竿而起,大曝光旅游行业内各种黑导游、黑旅行社的黑幕。总之,那一年是旅游行业的多事之秋,虽然行业遭受的负面影响远不及今年初****疫情初起时,全国封闭那么严重,但也确实倒闭了不少中小旅行社。不幸的是,投资我们周刊的幕后老板的旅行社也是关门大吉诸企业中的一员。

于是,刚刚五一节的周五晚上,我们全周刊十几口人还跑到经营副总位于通州土桥的家里聚餐,大吃大喝不亦乐乎。仅过了周六周日,下周一上班,就有消息说,周刊要倒闭了。大家看看可以自己出去找工作了。

后来,因为工资发不出来。除了少数几个岁数大的,Martin、北漂李等年轻的记者、编辑们还都在租房,每个月有限的那点收入,基本交了房租就只剩饭前了。如今没了工资,Martin甚至连房子都租不起,还挤在人民大学西门的二房东转租来的集体蜗居宿舍里——那里一张床费+水电上网费每个月只要几百块钱。大家总要吃饭啊!

虽然有很多不舍,大家还是陆续离开了。

后来,就是漫长的讨薪过程。

女总经理先是拖,说,下月,下月就给大家把工资补上。

后来,被急于吃饭或交房租的几位逼急了,就拿客户易货用的保健茶顶账。于是,三两千一个月工资的Martin、北漂李们,每个人都搬家里或寄到老家好几大箱保健茶。

那茶也不知产自当时的西南某地,总之,大院门口的回收高档礼品的小商店店主,死活不要。说,这茶太新,没人认识,卖不掉。

Martin的老娘很高兴,她不晓得儿子在北京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只知道和邻居亲戚们夸耀,这茶,保健的!你们快尝尝!我儿子从北京寄回来的!据说,那两厢保健茶,她一直喝了三年才喝完。Martin的老爹,平时也不喝茶,根本碰都不碰,说,受不了那茶的怪味儿。

Martin后来,Martin就找到了当时的四大财经报纸之一的某某时报,经常在新浪网上看到自己的稿子,采访了李玉刚等诸多文化圈、娱乐圈、财经圈、收藏圈的大腕新贵,与北漂李等的联系就少了。只听说,他和另外一位宁夏小胖都去了经济观察报名下的某杂志。

后来的某一天,北漂李突然给Martin打电话,说,老Martin,你快来!快来救我!我手指头断了!

Martin以为他又在开玩笑,这小子没事就喜欢瞎闹,一打电话就管没钱的Martin借钱,说要干这干那,其实都是在逗着玩。他知道Martin超级穷。

但这一次,他还真没开玩笑。

那是Martin来京2年多来,北京地铁第一次在冬天限流。那一天,初冬的北京气温骤降,寒风呼啸,很多挤公交的人都往地铁里钻。

在国贸地铁站,北漂李原本只是在看书,看他当时唯一能看进去的超级超级流行的书,故事会。就紧挨着地铁为限流临时关闭的铁栅栏边。因为《故事会》上的故事太有意思了,地铁工作人员打开闸门放人进入的一瞬间,北漂李还沉浸在故事会里没有自拔。

他的手,就被蜂拥而入的洪水般的人流的超级大的一股子力量,挤到了铁栅栏里。身子,却被更大的力量往地铁站里面挤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他就看见自己的一截手指头掉在了铁栅栏边的地上。

地铁工作人员很负责,值班站长专门派了俩大姐护送他去医院。可信,正是下班高峰期,那时的国贸地铁站A出口,和现在一样的十字路口,向北看,乌泱泱的人流和堵在红灯外的一片车海;向南看,又一片人流和不动的车海。左边打车,没有。右边打车,没有。

情急之下,自己捧着断指的北漂李忍着剧痛,让大姐打蹦蹦——人力倒骑驴,就是一种三轮车,车斗在前,骑车人在后面,当时的北京,很多地铁站都靠这个解决人们的最后一公里的出行。那价值,基本相当于现在的共享单车和公租自行车。

终于到了垂杨柳医院,正是下班点,有经验的急诊医生忙累了一天下班了,值班医生抓起一大瓶碘酒,就浇在了他的断指和伤手上,说,消毒。

北漂李疼得龇牙咧嘴。

值班医生说,时间就是你手指头的生命!

简单包扎后,就叫车让他们转往积水潭医院——北京著名的骨科医院。

等Martin赶到积水潭医院的时候,北漂李已经像战争片里的重伤员一样,整个胳膊吊着厚厚的白纱布,另一头吊在脖子上。那种打了败仗的逃兵一样的惨状,看得Martin只想笑。

因为床位紧张,已经经历过断指缝合手术的北漂李,后续打点滴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去大厅的临时点滴区。

那里,简直就是一个木乃伊的复刻专区。不知道是特意安排还是怎样,那天晚上的积水潭医院的大厅临时点滴区里,排列整齐的几排椅子上,以及整齐林立的吊瓶杆下,坐着的或站着的,基本都是和北漂李一样的手部或胳膊受伤者。总之,一堆白色的木乃伊一样的大厅里,竟然没有恐怖,只有让人看了忍不住想笑的整齐划一。

据说,地铁事故和之前不小心车祸撞断他腿的两次意外,让他凑够了燕郊买房的首付。

还好,如今的他,手啊,腿啊,还是完好的。风水,也终于转到他这了。

几年前的一天,有猎头盯上了他,年薪顿时涨到了50万。于是,俩口子一商量,房也有了车也有了,干脆再买套房子吧,于是,就买了第二套房。

好景不长。****疫情来临之前,各种民营金融公司开始陆续倒闭,当时高薪挖他过来的老板,也悄然跑路了。他只好赋闲在家。每天给老婆做饭,炒菜。

说起过去,他也会不时和家里的大喵吹吹牛,什么,你老子当年,也是采访过国家部委级峰会的记者……

时逢11月8日记者节,就祝愿曾经的记者,现在的记者朋友们,生活幸福,更美生活越来越多吧。

送给老李。

要知道,你的本田飞度,在证明了你的精明之外,也是很多人羡慕的一种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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