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相公高才,佩服,佩服。”
“此词倒是豪壮,不禁使咱家想起当年那些英勇追随在先帝身旁,战死沙场的将士们。”
闫文应阵阵唏嘘,他以前也曾是豪门大户里的少爷,奈何家道,再后来迫于生计,不得已才进宫当起太监。
其父亲,便是其中的一名宣皆副尉。
然而这件事却鲜有人知,可见其是多么的羞于启齿。
但也有可能是他胡编乱造,杜撰出来的。
“未知,可否替先父也作上一首?”
表面上,闫文应悲戚戚拿出手帕,转动着擦拭眼角。
实则并没有多少真情流露,齐航似笑非笑,迎着张茂则满脸渴求的目光,却是无动于衷。
闫文应的举动看似正常,也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给他栽一个媚俗谄献的罪名罢了。
刚才的拒旨一幕,自然也就演变成故作姿态的笑话,再无从谈起。
而如果齐航一旦提出拒绝,那么顺理成章,闫文应定会怀恨在心。
甚至恼羞成怒,并以此相要挟。
又或者,干脆直接借机发难。
此刻的齐航,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个人实力,明面上可是丝毫也没有能与他抗衡的资本。
霎时间进退维谷,场面陷入僵局,不知不觉,气氛渐渐有些尴尬。
但齐航是谁?
怎么可能会轻易吃亏?
既然那生儿子没股腚的死太监已经打定主意,存心想跟自己过不去。
那无论他如何选择,横竖都是要得罪,倒不如掌握主动,来得更加猛烈和彻底,趁此大捞一笔。
齐航早就惦记着呢,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都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呀!
“嗨,瞧这记性,此块玉佩乃是圣上垂怜,最近赏赐给咱家的心爱之物。”
“今日就忍痛割爱,劳请齐相公,替逝去的家父作上一首吧。”
该死的小财迷!
文人的气节到哪里去了?
随着齐航的视线所指,闫文应显然也意识到没有鱼饵。
算了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来不付出点代价,肯定是不行了。
于是宽腰解带,将一块温润的白色玉石交在齐航手里,再次提出要求。
“……”
不够,还是不够!
玛德,这也太贪了吧!
要知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一件,两件,三四件。
五件,六件,七八件。
……
整整三十余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直至闫文应将自己的前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摸了个干干净净。
示意他是真得再也没有了,一点也没有剩下,终于作罢。
“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闫文应也是索性豁出去了,就不信了,看谁能笑到最后!
“《破阵子·老将行》。”
在他的怀期待的监督下,齐航缓缓落笔。
“余怜李公公身世,离奇曲折,千旋百转,荡气回肠。”
“惊天地,泣鬼神,以半残之躯侍奉朝前,无儿无女,孤苦无依。”
“特敬公先父,宣节副尉将军作文。”
然而他这次使用的是苏体,紧接着那六个大字,跋文一气呵成,没有任何间隙。
“噗嗤——”
郭宝善紧张半天,很是为齐航捏了一把汗。
结果齐航的解释一出来,差点儿没被笑喷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麾下炙,五十弦翻寒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齐航可不管他们究竟会作何感想,虽说有意戏弄,却也是多少用了几分心思。
郭宝善眼睁睁看着齐航的动作,笔势,毫不拖泥带水,也不见停顿。
“闫公公觉得如何啊?”
无所畏惧,洋洋得意。
“你……”
闫文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费劲心机,反而被一个娃娃给卡得死死的。
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喏,这个还给你,毕竟是圣上亲自赏识给你的东西,小子又岂敢夺人所好?”
齐航见好就收,随即将那块玉佩抛还给他。
毕竟这东西拿在手上,始终是个隐患,还是尽早防患于未然吧。
闻言,闫文应心中猛然警醒,自己的伎俩,难道被这小子给看出端倪来了?
应该不可能吧?
学问好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细腻,城府极深。
“告辞!”
也不等墨迹干没干头,闫文应脸色难看地将两首词作收好,随即一把抄在怀里。
转身扫向一边,为了出口恶气,连齐航新编的《西游奇遇记》和《资治通鉴》都没有放过。
返回的途中倒是没敢再行耽搁,一路上紧赶慢赶,来时花了将近三个多月,去时就只用了十多天看见皇城。
……
“众卿家平身!”
“谢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祝太后圣体安康!”
宫廷内院,后花园,刘娥,赵祯和郭清悟,郭皇后正在此设宴款待群臣。
虽然赵祯对这个皇后甚是不喜,但看在刘娥的面子上,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唯命是从,听之任之。
“报,闫公公到!”
也就在这一天,闫文应匆匆而至。
“喧!”
随着一声令下,众臣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闫文应此行意欲何为,现在听说他回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再次一睹那位小神童的风采?
除了极个别有心之人,想想那日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他呢?
真是奇了怪哉!
嗯?
明明谈论已久,为何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闫文应,朕是命你到越州宣旨,还是到琼州宣旨啊?”
赵祯的语气尽管平淡,听不出喜怒,但闫文应却是瞬间乱了手脚。
官家这是生气了?
难道他是真想把自己贬到琼州?
他可是听不少人说起过,那里不仅天气潮湿闷热,而且凶险异常。
普通人到了那里,可谓九死一生,更别说他一个连下半身都没有的太监。
“皇上恕罪,太后饶命!”
忙不迭得连连磕头,没一会儿,跟开瓢的滚地葫芦似的,满脸血迹。
“齐航呢?”
于心不忍,赵祯见他这般模样,刚刚鼓起的气势便立即软弱下来。
“回皇上,奴才无能!”
闫文应战战兢兢,血水淌进眼睛也不敢擦拭,只能紧闭着缓解刺激。
“怎么,没有请来?”
事情出乎预料,关于这个问题,众大臣们更是正襟危坐,侧耳聆听。
就是吕夷简也觉得意外和不可思议,更何况其他人。
深感兴趣,一个个聚精会神,仔细听着闫文应添油加醋,经过刻意夸张的叙述。
“陛下,此乃齐航写得诗词,请过目。”
先是齐航送别黄安中所作的赠辞,然后是齐府门前的兴旺,接着是齐航竟敢公然抗旨,拒绝随同他一起进京面圣,以及不愿意入朝为官,包括他写得那两首,在其看来隐喻嘲讽之意的反诗。
最后,则是齐老爷子的意外身死。
齐航决意替父亲守孝三年。
学成期满,他,要凭借一己之力夺得魁首,连中三元。
“哦?”
“快快给朕呈上来。”
齐航写给他的诗词?
既然如此,赵祯定要好好欣赏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