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缘醒了。
他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四下观看,很快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山洞中。外边是无边的黑夜,在他前方有一堆火熊熊燃烧。火堆上支着木架,有绳子悬着一个陶壶在火上加热。从陶壶中传来浓郁的药味。不远处还能看到他的枪靠在洞壁上......
“您醒了?”一个带着少许苍老的声音问他。
吴缘点点头。
“告诉范大哥,就说法师醒了......”那个声音向洞外喊道。
“好嘞!”洞门口有人答应着,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法师?”吴缘心里暗笑,“原来他们也把我当做法师了。法师就法师吧,看来自己这法师的人设是改变不了了!”
“法师......大人,我姓田,您昏睡的时候,范大哥让我照顾您的,您叫我老田就行了。”老田一开口就带着恭维的语气,“我听范大哥说了您一个人打死了几十名官军,这法术实在是太强啦!”
“您过奖了!”吴缘病后刚醒,觉得头脑还有些昏沉。
“一点也不过奖!”老田脸上浮现出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因为我见过别的法师在战斗中的表现,跟您真的没法比!就您这法术水平,不是老田我替您吹嘘,整个大邳帝国没有比您更厉害的了!您是黑浦魔法学院毕业的法师吧?”
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吴缘默默地记下了老田说的这个专有名词:黑浦魔法学院。
然后,他笑了笑:“田先生,您凭什么断定我是大邳帝国最厉害的法师啊?”
“不要叫我田先生,叫我老田!您再对我这么客气,我就不乐意了!”老田眉飞色舞起来,“为什么我断定您是大邳帝国最厉害的法师?因为大邳帝国的子民还有烟海东边的夷族都是信仰天道女神的。而女神在经书中告诫我们,不要修炼魔法,否则会带来灾祸。所以,历代皇帝作为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都不推崇魔法。虽然四国大战后,我们没有魔法师的军队明显干不过北方拥有魔法师的军队,皇帝对于民间开设魔法学院和修炼魔法不再持禁绝和反对的态度,但也仅仅是默许存在而已,官方明面上对修炼魔法仍然是反对的。再加上在魔法修炼这块我们毕竟起步晚底子薄,出不来高明的法师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所以,老田我斗胆猜测,有这么高明法术的您肯定不属于大邳帝国,而是来自北方,就是不知道您来自戎国还是狄国......我不敢精确断定,毕竟我们是南方人,对北方的两个魔法国度不是很熟悉......”
听着老田的话,吴缘心里一亮:自己来自异星球,最大的问题是自己的身份问题。现在,老田提到了两个遥远的国家,而这些南方人对这两个遥远的国家并不熟悉......
“好眼力!”吴缘对老田竖起了大拇指,“我的确是来自狄国......”
老田很是得意:“你看,老夫我说对了吧?您别看我岁数大了,但我经历多。年轻时候跟着父亲走镖,哪里都去过,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吧。您来自狄国,而黑浦魔法学院就是狄国的,要不我斗胆再猜一次,您就是黑浦魔法学院毕业的?”
吴缘狠了狠心,点头道:“正是!这又被您看出来了!”
老田沉思了一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法师大人,您是黑浦魔法学院毕业的,我听说这个学院有不少会治疗术的高明法师。我儿子前两年生了病,遍寻名医总也治不好,眼看着一天天快要不行了。我们大邳的道士们是会一些治疗术,但只能治伤不能治病......您看,您可有认识的会治疗术的法师,给我儿子诊疗一下......”
吴缘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田跟自己套近乎是想通过自己的关系找到会治疗术的法师给他儿子治病!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社会关系,自然也不认识什么会治疗术的法师。正想着如何编些话语搪塞老田,一个洪钟般响亮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了。
“我听说法师兄弟醒了!”
吴缘赶紧往洞口观看,只见洞口进来了四个人。领头的是范立夫,另一个是被范立夫称作“士玉”的人,还有两个他不认识。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范立夫打手势制止了他:“法师兄弟,你生病刚醒来,不必起身了。我给你介绍介绍几个人,大家认识一下。”
“大哥,你还没向这位小兄弟介绍过你自己吧?”有人说。
范立夫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把介绍自己这事儿给忘了。我叫范立夫,是三湾镇的石匠。当然,石匠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是王府通缉的乱贼,我的脑袋在王爷那里能换十个金币呢!”
“这位是姬士玉,我多年的好兄弟了。平日里我带着弟兄们做石匠活,跟雇主讲价,计算往来账目,都是姬兄弟的功劳!”
“这位是鲍冲。跟士玉一样,也是在三湾镇一起长大的发小。别看他瘦,那是入山为寇之后吃不饱饿的!他的武功可高强呢,年轻时候也曾做到过王府卫队的一名小队长!我们能这么多次在官兵的围剿下死里逃生,多亏了鲍兄弟!”
“这位是白志山,三湾镇的教书先生,您可是我们这股乱贼中最聪明的人啊!”
......
范立夫一一介绍,每个被介绍到的人都上来与李辉见礼,李辉一一还礼。
最后,范立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的人都介绍完了。法师兄弟,你也介绍下自己吧?方才听老田说,您生病昏迷之时还说了梦话,原来你也是被官府栽赃陷害为恶魔的!看来咱们跟官府都不对付,可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听了范立夫的话,吴缘心里有些紧张。只要别人问到他的身份,他总是要编造一些剧情出来的,毕竟实话实说他的经历是没人会相信的。现在,他昏迷期间竟然说了梦话,那就不能胡编乱造了!鬼知道自己说了哪些梦话?
吴缘匆匆瞥了老田一眼,再看着范立夫,缓缓说道:“我叫吴缘,不是本地人。我是从狄国来的,在黑浦魔法学院学了几年魔法。说出来也不怕丢人,我在那边犯了点儿事情,所以来到了南方。机缘巧合结识了红叶寨头人的女儿,就此结为夫妻......我是被栽赃陷害了!那个叫宋勇的人可真狠,编造了一个足以证明我是来自异域的简历让背诵,我熬不过刑罚,不得不背,简直都把那段编造的经历真的当成自己的过往了,做梦都在想着......”
恶魔降世被宋勇抓住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范立夫他们也有耳闻。现在,吴缘叙述了自己被诬陷为恶魔的不幸,引起了众人对他的同情和对官府更大的愤恨。
等吴缘讲完,范立夫道:“兄弟,以我对王爷和宋勇这个人的了解,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想办法重新抓住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们条件简陋生活困苦,可以在我们这里暂且栖身。我向你保证:在官府把我们剿灭之前,他们是抓不到你的!”
“官府把你们剿灭之前?”听了范立夫的话,吴缘眉头一皱,“范大哥,各位大哥,您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官府调动那么多兵力围剿你们?”
“我们砸了老王爷的王陵!辱没了山南王的先人......”范立夫冷笑,把他们落草为寇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三湾镇是石匠镇,镇上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从事石匠行业。范立夫石匠手艺高超,为人又慷慨侠义,是他们的领袖。
夏天的时候,王爷召集山中的猎户和平原上的农户及手艺人等,通知提高赋税。范立夫当场怼了王爷,说他们给老王爷修墓的工资还没结,就算提高赋税,也得先把工资给他们结了。否则的话,一边欠着石匠们的钱不还,一边催石匠们缴税,这太不讲理!这让王爷当场下不来台,立马下令把范立夫抓进了牢里,并派税吏去三湾镇催缴税收。
石匠们是比农户和猎人都有钱,怎奈这次帮王爷修墓,被拖欠工资的同时还垫付了很多的物料钱,实在无法缴足赋税。再说,从道理上讲,王府修墓在先,征收赋税再后,再怎么着也该先结清石匠们的工钱料钱才是符合道理的。
石匠们坚持让王府先结算钱给他们。
可王府铁了心要拿范立夫杀鸡儆猴,如果服软了还怎么威慑别人?就是不给他们结钱,还催他们缴税。双方的矛盾无法调和,眼看范立夫被关在牢里不给饭吃,离死亡越来越近,姬士玉等人一合计,决定劫狱,先把范立夫救出来再说。
鲍冲在王府卫队干过。通过他的关系,石匠们摸进了监牢,把范立夫救了出来。从青秀城逃走的时候,他们经过老王爷的陵墓。几个人累了,坐下来歇息一下,喝点儿酒。但他们这酒越喝越觉得有气,想着就是修这个墓被王府赖账不还的,一怒之下把老王爷的墓给砸了!墓是石匠们修的,各种机关门道可谓是门儿清,所以砸起来也是破坏得非常彻底。
等到守陵人发现他们的破坏行动时,他们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已经晚了。老爸坟墓被砸的王爷发了雷霆之怒,亲自带兵血洗了三湾镇,近两百名幸存者跟着范立夫一起逃入了深山。
“兄弟,这就是我们落草为寇的经过!”范立夫说着话,眼里又闪出愤怒的光,“官府杀了我们镇上很多人,这个仇我们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