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诸杭此时的想法,他会告诉你:白玉绝对有问题。这是诸杭通过几个小时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但这个所谓的问题,并不是说诸杭发现了她与命案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而是她本身的问题。
诸杭早在刚认识白玉的时候,就从她的身上验证了一个说法,人身上的气场问题,那时的他就能感受过白玉身上的气场,强大到可以影响她周围的环境。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诸杭觉得冬天的河边略显凛冽的北风,刮到白玉跟前都变得缓和了。
想起第一次见白玉时,诸杭只对她眉心长的那一颗绿豆大的黑痣留下深刻印象。再后面的几次见面,给诸杭的印象就是:永远的红色冲锋衣,永远的油腻着的头发。
现在,经过诸杭这几个小时的观察,他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她的皮肤晦暗,右侧眼角下方长了一些黄褐色的斑点。眉毛与头发都有些稀松,睫毛感觉根本就没长过,好像还有些驼背。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初看有些平常,细看有些丑的女人。
诸杭忘了是所长,还是老杨曾给他提过,说她今年二十九岁。可在诸杭看来,你就是说她三十九岁都有人相信。
哎,就是这么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气场能强大到让诸杭觉得,再盯着她看一会儿就要产生一股皈依佛门的冲动了。
诸杭意视到,自己可能需要找个方法尽快的让自己恢复理智。想来想去,他决定选择去花坛西边的公厕,去解决一下他生理需求。
于是,他丢下坐在花坛边,仍在写东西的白玉,转身,快步的朝公厕去了。
从厕所方便完出来,走了有十步,诸杭看到有个卖饮料、零食的小摊位。想起刚才小便时,就连往外排的尿液都比平时温柔的样子,仙上前买了一瓶矿泉水,不顾温冷,打开瓶盖就灌下去了半瓶。
拿着剩下的半瓶水往花坛那儿走的时候,诸杭看了一眼白玉先前一直坐的位置,白玉已经不在那里了。
人不见了!诸杭瞬间就精神了,他这才刚离开不到两分钟,她去哪儿了?回家了吗?
诸杭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这才三点二十。他们村那个协助员不是说她每天四点多才回去的吗?这完全不符合情报呀。
诸杭有些着急,更觉得沮丧,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就把人给跟丢了,回去被所长骂都是小事儿,他那跟工资有关的小小心愿可就要落空了。
他快步在花坛周边转了一圈,心里祈祷着也许白玉没有走远,也许跟诸杭一样,只是去上个厕所或买了瓶水。
转来转去,诸杭也没看到白玉的身影,连像她的人都没看着。
叹了口气,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往李家庄的方向追着看看的时候,诸杭发现了白玉来时,从车后座里拿出的那个黑色的笔记本。此时,这个笔记本正端端正正的放在白玉刚才坐着的地方。
这个笔记本究竟是被故意放到这个地方,还是白玉决定丢下了它?带着满腹疑问,诸杭弯腰拿起了这个本子,前后左右看了看,就在李玉刚才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翻开了本子。
心里说道:请原谅我吧,黑色代表着神秘,而人类又从来不缺少探究未知事物的勇气。
诸杭把拿到手里的笔记本大概翻了一下,里面是白玉写的——呃,笔记?
诸杭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玉写的东西。从格式上看,说这是日记,它的日期写在了落款;说是信,它的开头只有一个代表序号的“十”字,又没有对收信人的称呼。最后,诸杭决定还是把它称为日记,一本像信件的日记。
诸杭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不对,但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打开了白玉的笔记本。毕竟是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所以他没办法从容的从第一页读起,而是有选择性的直接将日记翻到了中间,他看的第一篇日记是1月21号的,白玉在日记里写道:
十
继续上路后,刚还有些低沉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一鼓作气的直达了目的地。
小灰一下车,就欢快的转着闻来闻去,小胖则是在下车后,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呆立原地,之后热泪盈眶。
从它的眼神里,我看到自己被原谅了。
被原谅了,是不是说,我可以不用再带着愧疚活下去了?
2009年1月21日下午
看了这篇日记,诸杭终于解开了一个困扰自己好多天的谜题,原来白玉带走的另一条狗叫小灰。但也只是解开了这一个谜题而己,而且在读完白玉的这篇日记后,诸杭的心里,冒出了更多的问题。
能看的出来,白玉的文笔还行,感情也比较真挚,不过却把这份感情用在了一条老狗的身上,老女人与老狗,不得不说,还挺配。不过,诸杭更感兴趣的是,她在“失踪”的日子里到底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诸杭继续往下翻。
十一
清早吹来的风,让人的头脑一片清明。
在这里睡了一晚,只是经过了一夜的时间,小胖和小灰好像换了个样儿,小胖不再忧心忡忡,小灰不再活跃欢欣,它们变得安静了许多。
同样安静下来的,还有我那一直摇摆的心。
已经决定好了,但时机还不太成熟。
却也并不急于一时,我想再多享受一会儿这难得的——静。
2009年1月22日上午
这篇日记很短,白玉在日记里面用的“时机”一词让诸杭禁不住哑然失笑,这个词从一个有杀人嫌疑的人日记里出现,是多么的邪恶与——幽默!
“你在笑什么?”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诸杭抬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白玉就站在他的旁边。还用她那双即明亮深邃又感觉混沌无边的眼睛看着他,嘴角带着笑。
“没,没什么。”被吓坏了的诸杭,机械般的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调整了一下呼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胡诌道:“我在公园里闲逛,看到这儿放了一个本子,就拿起来随便翻翻。”
“哦,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可能看出了诸杭的窘态,白玉连忙道歉。
然后接着说道:“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内容让你边看边笑的吗?”白玉的笑容更深了,她发现什么了吗?
看着站在眼前的白玉,诸杭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这并不会影响他的现场发挥,于是他强装镇定的说道:“我比较喜欢小动物,这里面有很多关于小狗的内容,写的比较逗。所以我就没忍住。”
据说,撒谎的最高境界是,在一堆的真话里套上一两句的假话。
听完诸杭的话,白玉笑着坐在了他分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三十公分。白玉从诸杭的手里轻轻地拿过了笔记本,对他说道:“其实这个本子,是我的。”
这简直是句废话,诸杭当然知道这个本子是她的。但他不能让白玉看出自己知道,所以诸杭让自己满脸诧异的看着白玉。
“我刚去上了下厕所,带着它不太方便,所以就放在了我一直坐的位置。在这个人人都低头玩手机的时代,我没想过还有人会注意到它。”白玉对诸杭作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才会在走路时看到这个笔记本,你会感到失望吗?”诸杭笑着说道。
诸杭是要告诉她,其实他也很想玩手机。诸杭觉得他刚才话里的幽默很好的缓解了自己的情绪,因为白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许她的情绪根本不需要在一句刻意的俏皮话中得到缓解,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情绪。
不过,这并不是说她是一个死板的人,她可是一个连狗都能读懂的女人。
白玉愣了一下,然后配合着诸杭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那个,我想说,对不起,”诸杭指了下自玉手中的笔记本,“我不该看你的隐私。”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对不起,你能让我把它看完吗?
“没事,”白玉扬了扬手中的本子,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隐私。能找到一个有共同话题的人聊聊天,也算是人生一件快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把它看完。”难道她会“读心术”?
“不过,要等到明天,”她话锋一转,“今天太晚了,我该回家了,明天下午,还是这里。”
“要不,咱俩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说着,诸杭就掏出了手机。白玉没吭声,站了起来,朝诸杭摆了摆手就走了。
看着白玉的背影,诸杭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着她的时候,白玉又转身回来了,微笑着走到我面前,说道:“我们好像忘了好好打个招呼了,”说完,冲着诸杭摆了摆手,说:“你好,诸杭,我们又见面了。”
“哦,你好。”诸杭慌乱的学着白玉的样子,跟她打了个招呼。
“再见。”
“再见。”诸杭微笑着对已经转身的白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