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孤宿白却冷冷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认识侯爷那么久,记得最清楚的是侯爷的背影。”
什么真情流露的表白,她肯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幻想孤宿白真的变温柔了。
他不说话,始终背对着,像是在撒气。
四月,渐入温暖。但站在皇宫城门外,又是夜晚,寒意渗人。
她揉了揉凉透的手,“你打算还要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新夫人都成太妃身边的红人了,本侯怎敢跟新夫人置气?”
阴阳怪气,什么高冷孤傲孤宿白,根本就是个傲娇又不肯低头的小孩子。
“我真傻,其实莫羡就是那天和你下了一半棋的人。你跟他早就认识,却在我面前演戏。我还傻兮兮的以为,那天莫羡真的是上山采药路过。你们从一开始,就把我当猴子耍……”
“黎绾青!够了!”
“还不够!”
一想到之前的事,她就控制不住情绪,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你之所以进宫要人,是怕天下人笑你夫人跟人跑了……”
孤宿白转身抓住她的手,眉头皱紧,危险逼近一分。
“怎了?是被我说中痛脚,恼羞成怒了?”
“你说对了,本侯是怕你跟人跑了。”
说罢,孤宿白用力吻了下去。
她霎时一怔,拼命想推开,奈何挣脱不开这个疯子,只能任由他的蛮横无理。
炽热的呼吸纠成一团……
“孤宿白,你这个疯……”
情急之下用力咬了下他的嘴唇,霎时血腥味弥漫。
趁孤宿白分神,用力推开。退后几步,揉着嘴上的鲜血,恼怒瞪着他。气喘吁吁,心脏砰砰乱跳。
“你疯了?!”
“对。本侯是疯了,是该疯了!”
她转身要走,他纵身而来挡住她去路,一如既往的傲慢。
“天下之大,你已无处可去。”
“我愈发觉得,你就是个疯子!”
刚转身,被封住穴道。
“孤宿白,你放开我!”
“你我似乎还有事情没做完。”
话音刚落,卓然带着轿子出现。
今晚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戴面具的卓然,小麦色的肌肤,浓眉小眼,高鼻小嘴。眼睛犹如柳叶,细长聚光,眼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瞧着特别顺眼。
怪不得当时在莫羡处瞧着他眼熟,原来早在孤宿白身边见过他。
猜想后来他们怕她怀疑莫羡身份,卓然才故意戴起面具遮掩。
孤宿白把她扔进轿子里,为她盖上红盖头,笑了笑,道,“虽错过了吉时拜堂,但洞房永远不迟。”
“孤宿白你这个混蛋!!”
翌日。
黎绾青半睡半醒之际,就被敲门声吵醒。
脚步声一路延至脚边,紧接着女子冰冷飘渺的声音响起,“夫人,该起了。”
她吃力扭头看了眼窗外,天刚灰蒙蒙亮,揉了下睡眼,犯困的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
也就是早上五点。
昨晚折腾了一宿,睡下不过一个时辰,实在困得不行,便对女子摆摆手。
“时辰尚早,让我再多睡一个时辰……”
“侯府规定,新夫人过门第一天,卯时要起来到祠堂给祖宗上香,不得耽误。”
无奈,她只能起来。不习惯别人服侍洗漱穿衣,让女子先出去。
穿戴好一切,正要出去,女子却拦住她,指了指头发。
她才想起已经嫁做人妇,发髻要挽起了。
收拾好一切后,她随女子去祠堂。
沿途下人见是她,纷纷行礼作揖。
到了祠堂,不见一人。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忙活的女子道,“其他人不用来祠堂给祖宗上香吗?”
“除了侯爷和夫人,谁也不能进祠堂,即便是那三位夫人。侯爷不在府中,我就先带夫人过来上香。”
女子虽穿着丫鬟的服饰,但气质谈吐,并不像一般丫鬟。长发如泼墨,面若粉黛,眸若秋波。像一朵午夜绽放的白莲,自带清冷孤傲之气。
昨晚孤宿白把她扔到房中,丢下一句‘穴道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便走了。
如今手脚还酸着,加上困意来袭,完全提不起精神。
“夫人,过来上香。”
“好……”
上香,拜拜,一系列流程,她吃力翻身坐在蒲团上。看着洒落一地的曙光,哈欠连天,睡眼迷离。
“你叫什么?”
“温蜀绪。”
听名字也不像一般丫鬟。
“夫人是在想,蜀绪不像是一般丫鬟?”
她不禁一怔,难道这丫头会读心术?
温蜀绪淡淡扫了她一眼,小心把香插到炉子中,诚心三叩首。
睡意瞬间醒了一半,疑惑看着温蜀绪,想起她方才说的话。除了侯爷和夫人,谁也不能进祠堂,那她又是什么身份?
“夫人不用猜了,我是侯爷指派给夫人。除了照顾夫人的衣食住行,还有监视。”
她不禁咋舌,霎时睡意全没了。
“监视?”
“侯爷说,夫人太爱胡闹,便让蜀绪看着夫人点,免得夫人又闹出一些不好收拾的闹剧。”
温蜀绪说话的时候始终看着架子上的牌位,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她若有所思的嗯了声,起身往外走。
耳边忽而呼啸一声,眨眼的功夫,温蜀绪已站在面前,挡住去路。
逆光中,只看得她眼底淡淡的死灰,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侯爷交代,除了侯府,夫人哪里都不能去。而且夫人要去哪里,要对蜀绪交代一句。”
“又是新夫人该遵守的规定?”
“不,是为了防止夫人出去闹事。”
“侯爷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说罢她忽然出手,她倒要试试,温蜀绪有没有能耐留住她。
还没几招,她便败下阵来。
她不禁苦笑,好一个孤宿白,竟把这种人留在她身边。
“他何时回来?”
“侯爷想回来时自会回来。”
温蜀绪淡淡丢出一句,领着她去前厅用膳。
“你今年多大?”
“十九。”
“你跟了他多久?”
“十五年。”
着实有点意外,跟随孤宿白的时间,竟然比卓然还久。
“那你……”
“夫人没必要对蜀绪的事感兴趣,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什么是大事?”
温蜀绪忽然停步,转身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明日回苏南祭祖……”
一切缘起二十三年前,孤宿白的爹娘外出遇袭身亡,尚在襁褓中的孤宿白进京受封。
从那时候起,他便被留在京都,二十三年来从未回过故乡苏南。
这次孤宿白大婚,皇帝终于允许他回乡祭祖,还赏赐了他许多礼物带去苏南。
其实皇帝之所以放行,是想孤宿白有二十三年没回去,应该和孤家的旧部下断了关系。而且这次若还不放他回乡祭祖,定然会惹来天下悠悠众口。
说来也是嘲讽,二十三年后,终于踏上回苏南的路。
苏南距离京都有千里路程,快马只需两三日。因为带上礼物,至少要走上五六日。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似乎是有人刻意要拖延他们回乡的世间。
出发的时候,管陶陶和赵婉儿说要跟去,被孤宿白留在府中。
她倒是见到了孤宿白的第三位夫人,一年前进府的秦素衣。
她对秦素衣没多少印象,只在后花园碰过一次面,点头一笑,是个大方得体的主儿。
相对飞扬跋扈的管陶陶,和口蜜腹剑的赵婉儿,秦素衣倒是乖巧安静,不喜热闹。
听下人说,秦素衣喜欢一人留在房中念经诵佛,似侯府的一股清流。
据说秦素衣本是一个平民女子,父母双亡,孤宿白一次外出时救下。
之后上演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
也有说是孤宿白见秦素衣无家可归,便好心收留了她。
总之其中缘故,连卓然也说不出一二,只有孤宿白自个儿心里清楚。
马车上,听外面的人说已经出了京都,她撩开帘布,欣赏外面的风景。
阳光明媚,风景秀丽,蝶舞翩翩,令人心旷神怡。
若是没了旁边的这两位——
“我说,我们回苏南祭祖,你们俩为什么跟来?”
“宿白哥哥要回乡祭祖,我定要跟去。顺便看看宿白哥哥的故乡,肯定是和宿白一样,人杰地灵之地。”
对于此次苏南之行,姚沐姝很是兴奋,边上的姚白间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这马车本来就只够两人,你为何不去孤宿白那辆?”
“以你聪明的脑袋瓜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俩打了一架,至今没和好。”
“既然没和好,你们还跟来,不怕再打起来?”
姚沐姝这才知道被套路了,调皮的吐吐舌头,扭头欣赏外面的风景。
“姚白间,真是如此?”
姚白间回头看了她一眼,面带疲态,“我们要回川东,顺道捎一程。”
她浅笑不语,苏南和川东南辕北辙,怎会相信姚白间的鬼话。
既然他找了借口,她也不说破。
只是隐隐感觉,此次苏南之行将有大事发生。
倒是问起那日二人在鹤舞山庄打架之事,姚白间说是孤宿白吃起了飞醋。再问下去,便装傻充愣一番。
行走大半日,众人在一处山坡上停下歇息。
不远处有一个圆形湖泊,阳光下微波粼粼。连着一大片青山,鸟语花香,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随从忙着给马儿喂食,顺便备好路上的饮水。
她坐在树荫下慵懒的打着哈欠,温蜀绪寸步不离守着她,偶尔看一眼不远处的孤宿白。
在她看来,这种偶尔,更像是一种习惯。只要视线范围所及,便会情不自禁的看去。
“你喜欢他?”
“他是我的主子,我对他只有忠心。”
温蜀绪假装的很镇定,可是她却捕捉到方才她眼底稍纵即逝的异色,是被说破的慌乱。
“你四岁便跟着他,你的家人呢?”
“全死光了。当时若不是主人救了我,我也死了。”
温蜀绪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说着,似乎一切伤痛真的已经过去了。
她却很清楚,她擅长隐藏。不仅对过去的伤痛,还有对孤宿白的喜欢。
“你喜欢侯爷吗?”
始料未及温蜀绪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她收回落在孤宿白身上的视线,迎上她的眼睛,淡淡道,“他是我的相公,你说呢。”
温蜀绪不做回答,听到要上路,二人起身走向马车。
在温蜀绪看来,她又何曾不是一个隐藏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