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下朝后就去找了容予嘉。
容予嘉得知此事,却意外的平静,她笑了笑,说:“身为邧国人,我因父亲一时的财迷心窍而感到惭愧。若我能为邧国做些什么事,我也可以安心了。”
秦峥看向容予嘉。
容予嘉微微笑着,眸光温柔又镇定,她今天挽了一个典雅的流云髻,插着几只紫水晶的簪子,阳光被紫水晶折射后变成极亮极温柔的紫色碎芒,影影绰绰地落在她脸上。
好像,她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即将嫁到西越去。
她也不在乎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能还有未来。
秦峥猛然一怔。
都说女子对待感情不如男子果决,遇事寡柔,可他现在却发现,容予嘉比他果决得太多了。
他在此事上,犹疑,挣扎,寡柔,忧虑,不舍,难过,容予嘉却是这样的镇定。
这让他心惊。
也让他难过。
秦峥惊疑不定地看着容予嘉。
容予嘉微微笑,也看着他。
但仔细看,虽然她的笑很镇定,但她的脸色却微微泛白;虽然她唇角弯得很好看,但角度有点僵硬;虽然她微微垂着眸,姿容端雅,但她的眼睫却在微微颤抖,眸光滞涩。
容予嘉在害怕。
发现这一点后,秦峥心里却微微松气,他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脸。
容予嘉睫羽微颤,她微微偏开了头,顿了顿,又偏回来,微微抬眸看着秦峥。她的眸子很美,如一方桃花潭。
她知道秦峥看穿了她。
她在容府这样的家里长大,对于察言观色很是擅长。
她知道秦峥在想什么,她明白秦峥,她也爱秦峥。
但她同时也想得更多。
家与国,情与义。她一深闺女子,未受过太多教育,可是她也懂。
邧国有难,她受邧国土地雨露滋养,受金银财帛培育,她怎么能拒绝?这个朝代,每一个人都是为邧朝而生。
她的两个姐姐,为了家族,十五岁出嫁,可她一直拖到了十八都未许配人家。
这有国丧的原因,却也并非全因国丧。
容家一直未曾定下容予嘉的婚事,连秦家主母秦大夫人亲至,都未能让容璠松口,将婚事定下。
容予嘉想,现在要她嫁到西越,可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
否则,她怎么会这么恰巧地出现在这个时间点?
她适婚,她温雅,她和顺,她有罪。
就算不提国家大义,她能反抗吗?她反抗得了吗?
她已是罪臣之女。
虽然朝廷迟迟未对她的父亲做出判决,但自她知道春闱舞弊案与容璠有关后,她就知道,自己与秦峥再无可能。
今天她的平静,是她用长长久久的日日夜夜,给自己做足了准备的。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痛哭流涕地去求一条好走的路。
她与秦峥的爱,一定要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能安存。她拒绝自己作为一个罪臣之女,堕为婢降为奴地待在秦峥身边。
她也担心,如果自己抗拒的后果。
她狱中的父亲,她病重的母亲,她受难的姐姐,她堕落的哥哥,她……深爱的秦峥。
若有人拿秦峥的前途性命,来威胁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