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分到后山养猪后,这前山的练武场,贾道德也没来过几次了。如今时过境迁,再次见到,他倒不由唏嘘一番。
他看了看现场,还都是那帮青瓜蛋子,以及管中豹和金鹳俩孽畜;掌门和长老们都还窝着呢,没出来,许是时辰未到,先来的显得不自重;仅有的几个总务堂的师兄,不维持秩序,却坐在石头墩子上面侃大山。
贾道德望着不远处的管中豹和金鹳,朝俩人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拐杖往地上一插,随即就驻足不动弹了。
他都懒得钻进那人窝里——反正等会儿,无论他怎么猫着,钱文彬那畜生也会叫他出来——一切都在计划内嘛。
他这番举动,倒是叫管中豹摸不着头脑了。
管中豹瞄着贾道德,看了半晌,又望望金鹳,不得其要。
“不是被我打傻了吧?”金鹳傻傻地问道。
丹凤眼眯得都成一条缝了,管中豹心里还是搞不清楚贾道德的算盘。但这不妨碍他依旧背着双手,老神在在,装着运筹帷幄的样子。
“没事,让他犯傻。等会儿,叫他晓得厉害。”他冷蔑道。
……
人群泱泱,议论纷纷。
少女甲望着不远处特立独行的贾道德,不解道:“朱黛,你看,那人好生奇怪。”
原来,其热心好友少女乙,名叫朱黛。
她窃笑地解释:“嗨,周梅,谁叫你之前跑得快,没见着一出好戏呢!”
“一出好戏?什么好戏啊?”周梅不明其意。
“管师兄暴打叫花子!”
“啥?还有这出?!”周梅楞神了。
朱黛声情并茂地讲着她添油加醋的故事:
“我不是和管师兄,还有金师兄他们一起往练武场这边走嘛,突然,就见到这叫花子,也不做声,冷不丁地就撞了管师兄一下。这也就算了,他还嚣张得不得了,事后不仅不道歉呢,还对管师兄面露不悦。你说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揍?!”
周梅点头略表肯定。
朱黛接着说:“就是嘛!可是你猜怎么着?”
周梅追问:“怎么着?”
朱黛颦眉佯嗔道:“管师兄还不让揍呢!”
“管师兄脾气这么好吗?”周梅感到不可思议。
“谁说不是呢?”朱黛撅着嘴,似乎在给管中豹打不平,“好在还有金鹳师兄,一把就揪住了那叫花子,给胖揍了一顿,真解气!”
“所以那人,就被打成这样了?”周梅继续问道。
“哪有?要不说管师兄仁德,有君子之风呢,最后啊,他还是叫金师兄收手了。唉,便宜这叫花子了。”朱黛带着遗憾的口吻说道。
“哦?”周梅有些惊异于管中豹的仁人之范。
朱黛说着还觉着不解气,愁眉不展,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拉着周梅的手,激动地说道:
“你说待会儿,要是比武,这叫花子会不会再被揍一顿?”
周梅眉眼带笑,抿着嘴,没回答。
……
……
……
终于,在大家都站得腰酸背痛的当头,长老们从勤武殿里头冒出来了,像是掐准了时辰,搁这安排大家呢。
一个个长袖飘飘衬着仙风道骨,面容肃穆透着莫测高深。有男有女,有老有壮,拿剑的,持刀的,配金丝的,戴玉扳的,捧书卷的,像雾像雨又像风,拢共三十余人,也不废话,鱼贯着入座,坐下来就跟塑像似的,不动弹。
跟在长老们后面的,还有一群年纪轻轻的真传弟子,一个个也板着脸,不待见人的样子,跟着长老们,站到了练武场一侧。
可这来的人群里头,偏偏有一个长老,白发花秃,面色苍白,一席黑袍,却不入座,望着管中豹走来。
“你说的那人是哪个?”老头问道。
管中豹躬着腰,谦敬地回答:“回舅老爷的话,就是那人!”说罢,一手指向贾道德。
老头闻言眼珠子一转,冷光一闪,盯向了后者,跟狼寻着了羊似的。
贾道德望着眼巴前的那老头,心里贼火直冒——钱文彬你这狗贼,你瞪什么瞪?!
“过来。”钱文彬冷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叫人听着心悸。
贾道德拔出插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待其到了跟前,钱文彬像是寻着宝贝似的,竟伸出老手,要去摸贾道德的脸。
“叫本座看看。”他轻声轻语。
如果贾道德没记错的话,当时正是钱文彬的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反抗,结果惹得钱文彬大怒,借着管中豹的诬告,将贾道德送去了后山,最后还步步紧逼,直到他流离失所。
这老狗,千刀万剐了烫火锅,也不足以泄他贾道德心头之愤。
贾道德自然不能叫他得逞,往后退了一步。
钱文彬顿时颜色大变,正要乘势发难——贾道德却开口了:
“钱长老!且慢!”
“嗯?”钱文彬一脸狐疑。
管中豹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贾道德随即开口,就叫管中豹暗叫不妙:“道德我仰慕长老久矣。”
“哦?”
钱文彬闻言,脸色稍霁。
贾道德继续编瞎话:“长老,道德方进山门一月,就听闻钱长老之大名。东江开山掌,威震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道德尤是心生向往,只愿一朝能习得此功,如雏鹰得翔,亦能驰骋天地,擒虎戏狼,岂不快活?”
钱文彬听贾道德声情并茂地倾诉衷肠,并未有所动摇,反而一直盯着贾道德的脸蛋,像是要看个明白。
贾道德知道钱文彬心里在想着什么龌龊的东西。
他索性甩开拐杖,卷起道袍衣袖,使劲抹干净脸上的泥巴,又梳理了一番头发——钱文彬顿时两眼放光——原本灰头土脸的“叫花子”,竟然变成了一小白脸!
管中豹见到此景,恨得牙痒痒,他忙说道:“舅老爷!这厮撒泼成性,喜欢和人争斗,不可轻饶啊!”
钱文彬却不以为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十几岁的娃娃,气血方刚,打点架,算不得什么大事。”
“气血方刚?”
管中豹觉得自己气血倒是上头了:这贾道德是被打开窍了?竟然还耍起了手段,把表舅老爷给套进去了。
贾道德却在心想:管中豹这蠢货,难道还不知道钱文彬这老狗的癖好吗?
他乘势追击:“钱长老,道德我虽无大才,却愿为长老端茶送水,捏腰捶背。这次分门,只愿能被长老收入座下,做一名吹箫童子。”
“吹箫童子?”管中豹脸不由抽动了几下。
钱文彬闻言却是喜笑颜开:“哦?哈哈哈哈,难得小小孩童,竟有如此上进之心。也罢,你且好生表现,本座自有安排。”
贾道德忙装作大喜的样子,作揖道:“谢长老提携!”
管中豹急了:“舅老爷!这……”
钱文彬却面色一冷,摆摆手,示意管中豹住嘴。
管中豹还要说话,可钱文彬不待他开口,就已负手踱步而去,贾道德躬身相送。
眼见着自己的阴谋破灭,方才还自以为运筹得当的管中豹,一下子失去了体面,转而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剐了贾道德一眼。
贾道德却神态轻松,故作得逞状,朝他笑了笑。
一旁的金鹳看着管中豹的计谋受挫,不由地感同身受,怒目圆睁,举着拳头就要打人了。
管中豹急忙拉住了他,微微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他面带愠色,拉着金鹳,朝一旁走去,像是不愿再看到眼前之人似的。
贾道德望着远去的二人,暗暗舒了一口气:好悬没出戏。
他可真是强忍着对钱文彬那老狗的恶心,放低姿态,卖力表演,只为把这段给趟过去,免得自己又重蹈覆辙。
“看来你天赋都用到了唱戏上了啊!”
丹灵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冒了出来。
贾道德闻言气急,之前强行按捺住的怒火,都被它这话拱出来了:“你来试试?!”
“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丹灵安慰道。
贾道德:“呵呵。”
丹灵自顾自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这不是你说的吗?怎么样?我给你指点的这法子,算是条逆天改命的妙计吧?”
贾道德无语半晌,转而骂道:
“这也配叫妙计?呵呵,顺水推舟而已,接下来还不知道怎么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