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是一种令人感到很丧气的安静。
夜很黑,是一种被人遗弃的黑。
火车一直保持着一种匀速在无边的黑暗中奔徙。
经过此前不久的那次尴尬的交谈,丁一和黄毛都很有逼数的选择了闭嘴。
黄毛很快就再次沉沉睡去,丁一却睡不着了。
一想到自己拼命去捡回的红色小锤此刻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丁一心中就不停地涌现出一股极强的失落感。他甚至也会想自己的所有这些拼命的行为还有意义吗?
死了也要这么折腾?我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丁一用手抚摸着自己全身各处的伤口,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丁一明白自己这次伤得很重。那些吃人鸡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只是他太狡猾了,同样他对自己也太狠了。
只不过,此刻的丁一感觉自己真的很泄气,突然间他想要放弃。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真是有道理,但是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不是吗?自己已经死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难道还能再活一次吗?如果能够再活一次,自己还有能力好好再活一次吗?至少自己应该会努力学习去爱身边的人吧。
“点滴”已经快要打完了,医生按时进入车厢给丁一重新换上了一瓶新的药。
就在医生快要离开的同时。
突然间,熟悉的力道,熟悉的触觉,熟悉的姿势。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臂。
医生站立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医生:你知道你的存款已经花完了吗?
丁一抓着医生手臂的手晃了晃,示意自己还没有放弃。
医生转过身来,对他说道:
有话想说?
丁一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我感觉自己好失落,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
医生:哦,是吗?对于你这种病人的症状,我倒是有着一种极其有效的方法。
丁一:不会有效的,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救了。
医生: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要知道我这方法可是百试百灵。
丁一:我没有信心,我真的感觉自己没救了。
“滚起来!去,帮我把其他床位整理好,然后再把那换下来的被套给我收好拿到我的休息室。快点滚起来!”
丁一呆住了,盯着医生的目光一下子茫然又无措。
但是接下来让他更加吃惊的是医生竟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这和我的想象很不一样啊”
对面的黄毛也被医生的厉喝声惊醒了,但是他选择了无视。
在继续装死的同时,极力控制着自己从而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丁一还呆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但是下一秒就被那医生拖到了床下,然后顺手就从下面的那个床位旁边拉过一个四个轮子的铁架子将丁一的点滴挂在了上面。
“……,玩真的?”
丁一一下子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弱弱地反抗了一句:
我还是个重伤的病人。
医生看着他随口而出:外伤好治,心伤则需要费些功夫。相信我,这个方法真的治好了很多的人。而且这个方法专治所有矫情多虑以及心中的淡淡哀愁。
丁一:可是,我的伤还没好。
医生:你的伤主要是心伤,对于外伤的疼痛你又没有感觉。
丁一还想再反抗一句的,被那医生活活打断。
医生:别特么墨迹了!快去,顽疾需下猛药。
交代完后医生直接就离开了十二号车厢。
丁一无奈之下,只好慢吞吞的去整理铺位。
在丁一整理到第三个铺位时,突然从一个角落里传出了一阵“库库库库库……”的笑声。
丁一一听就知道了那道笑声是谁发出的了。
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了那个铺位。
角落里的铺位上一床盖得好好的被子已经严重变形,透过门口传来的微弱灯光,丁一看见了那正在不断颤抖的被子。
他知道黄毛在竭力的克制自己,黑暗中一个光头突然冒出来,黄毛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后,先是一愣然后黄毛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库库库库库”起来。
丁一看了他一眼,没去理会黄毛的嘲笑。
他在继续整理着被子。但是那“库库库库库库”的声音很不厚道地第三次传来。
他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待到那道笑声停止后,幽幽飘出一句。
“你知道吗?”
已经躺在床上快要笑脱力的黄毛冷不丁被丁一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他一下子就收回了自己的笑声。然后凝息屏气想要继续听丁一说些什么。
车厢陷入了安静。
达到了自己的效果后,丁一选择了闭嘴。他要黄毛主动开口询问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出乎丁一医疗意料的是黄毛竟然沉住气就是迟迟不问他。
一股再次尴尬的气氛以丁一为中心然后向着整个车厢扩散开去。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你抛出一个问题或者一个梗时,如果没有人接那么你就会显得很尴尬。并且随着时间的延长,你的尴尬也会不断的加重。
丁一再次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当他盯着那个角落时,一道“噗噗噗噗噗“”的声音第四次传出。
这次没等黄毛停下来,丁一直接就说出了那句让黄毛肝胆欲裂的话。
丁一:你的那瓶盐水花了你五百万。
话音刚落,整个车厢陷进了一股可怕的沉寂之中。
黄毛如遭雷击,原来因为控制不住笑意的身体这次再次颤抖了起来。
其实,从躺在这里他心中就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是他选择了逃避,他还在麻痹自己让自己以为那是一个梦。
现在丁一无情的打碎了他的梦,自己一夜暴富然后卡都没捂热,结果就这样彻底沦为了一个穷光蛋。
看着黄毛的反应,丁一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罪恶感。
他慢慢拿起来自己刚刚放下的被褥,然后弯腰,嘴角慢慢上扬,一阵豪放、畅快、不羁的笑声从他的嘴里奔涌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黄毛:……
笑声传出了车厢,一道白色的身影看了看丁一,脸上浮现了一抹疑惑,但是很快就被更强的喜悦代替。
医生:我就说吧,这个真的很有效果的,很多人都被这个方法治好了。你这效果很不错嘛。
好了好了,笑出来就好了,是不是感觉心里好多了。
丁一对着一身白衣的医生重重的的点了头。
医生:好了,不用整理了。赶紧回去养伤吧,再过两天你们就得回到八号车厢了。
丁一将自己已经整理好的被子交到了医生手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医生检查了二人的点滴后拿着被子离开了。
车厢里很快陷入了沉寂。
过了很久,对面床上黄毛猛地坐起身,对着丁一幽幽传过来一句:
你好狠的心。
丁一没有转身,刚才上床之后他就选择了背对黄毛。
丁一:彼此,彼此……
黄毛无语,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眼泪很不争气的滑落过他痛苦的脸庞
长夜漫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