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李乘风按照掌柜的指引，来到了目的地。
还没靠近，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上千个居民聚集在干涸的河床，所有人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管男女老幼，大家齐刷刷的双手合十，朝着同一个方向凝望，气氛庄严而又肃穆。
略显诡异的氛围，让来到这里的人也不由得变得谨慎起来。
李乘风踩着沙土，小心来到前端。
抬头一看，看到了柱子搭出的木台。
再往上看，是一些香炉等物件，像是求雨用的工具。
随后，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走上台前，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锵！”
响亮锣声从最前方的木台上响起。
中年人站定，扫视着台下众人。
“干旱二十载，我土丘国野畜尽灭，寸草不生，几十万子民，水无可饮，食不果腹，单我清泉一城，每年因饥因渴而死之人足有三百以上！”
中年人一字一顿。
每每吐出一个字来，仿佛带有千斤的重力，略显哽咽的声音也让众人纷纷红了眼睛。
“今日，我徐汉良想求问上苍……”他眼圈一红，仰头望天，“我土丘是犯了何错，要受到上天这等惩罚？”
“民不聊生，上苍可愿知晓！”
“生灵涂炭，上苍可愿垂怜！”
“满目凄凉之景象，上苍可曾有眼看看！”
徐汉良慷慨激昂。
虽是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道尽个中的心酸。
随即，台下有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那哭声带着强大的感染力，连带着响成了一片。
悲悲戚戚，叫人好不动容。
但，李乘风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悲伤。
比起众人的感伤，更引他注意的是求雨的祝词。
这是求雨吗？
这分明是骂天啊。
一个在封建社会之下长大的城主，在求雨仪式上……
口吐莲花。
在线硬刚。
这是何等的霸气？
这得是有多么的……
彪悍。
真他娘的是个人物。
李乘风眼中流露出了欣赏。
徐汉良燃上三炷香，高高举在头顶。
然后有人摆上三个酒碗在供桌上。
不过，还没倒酒人就已经下去了。
“连绵干旱，而今连井水也所剩无几，为了无数生灵，为了数十万敬仰苍天的子民，我土丘国，今日举国各处设立祭台，只求老天给条活路。”
徐汉良双膝跪地，举着空碗，重重叩首，“清泉城一千五百六十一口人，在此恳求上苍，下点雨吧！”
从台下最近的人开始，众人如同麦浪一般，一茬一茬接连跪倒在了地。
“下点雨吧！”
“求求老天爷！”
“下雨吧！”
……
城主宣讲完毕，开始了正式的求雨。
众人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恳求。
期盼老天下雨，给大家一条活路。
上辈子从未因为吃水问题担心过的李乘风，在这一刻，恍然体会到干旱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可是跪地恳求上天真的有用？
扯*。
他觉得还不如引江河入渠，或者是搬离这块地方来的有价值。
而且，跪是不可能跪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跪的。
但为了不显得自己特殊，也为了尊重他们习俗，李乘风还是象征性的低下头，一撩下摆蹲了下来。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入乡随俗才是良民……
远处的鼓声响彻云霄。
“咚！”
“咚！”
“咚！”
鼓声如雷，就像是信号一般，让众人期期艾艾的神情有了变化。
众人不再恳求上苍，也不再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而是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哭嚎之声又响又惨。
至此，一场并不封建的求雨，演变成了几千人的集体大哭。
在求雨之事上设计出这种环节，似乎是为了给众人一个发泄的机会，让他们能够悼念逝去的亲人。
作为局外人，李乘风看明白了这点，也不由得感叹城主用心良苦。
半晌之后。
像是掉进河里的一粒尘埃，李乘风早已被这哭声淹没，一举一动都不会引起什么浪花。
最神奇的是，渐渐的，他竟然开始有了和他们一样的期待。
于是他抬起头，举起手，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
然而。
艳阳高悬，大地被炙烤着。
头顶是万里晴空，看不到一朵云彩。
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丁点要变天的预兆。
众人失魂落魄的望着天空，期待的表情演变成了无尽失落。
想起自己刚才荒诞又沙雕的行为，李乘风抽了抽嘴角。
“都说装逼遭雷劈，装了之后也不见打雷下雨，你倒是给我下点雨啊……”
李乘风吐槽。
可就在“雨”字说出的一刹那，他忽然感到胸口疼痛。
这感觉像是灵魂被震荡了一般，是突然而来，没有一点征兆，仿佛是被锥子戳中，疼得他几乎快要窒息。
紧接着，感觉到体内一股气血上涌，他赶忙捂住嘴巴。
“咳……”
一抹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真是浪费啊。
这么多的血……得多久才能造出来？
盯着掌心鲜血，李乘风感到惋惜。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天空中的云朵已在瞬息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库嚓！”
万里晴空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
天空四面八方的乌云迅速汇集到上空，堆叠交错，黑压压的笼罩着整个清泉城。
不多时，烈阳便被遮盖的看不见一丝光亮。
大地变得一片灰暗，周围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
紧接着，狂风呜咽着呼啸而来，掀起一地尘埃，大风席卷着砂砾和碎石，拍打在众人的身上。
众人虽是心中惊骇，却也生出了许多欣喜。
“快……快要下雨了！”
不知谁人喊了一句，激动的心情感染了无数人。
大家纷纷叫喊着，欢笑着，将手中的碗盆举的高高对着天空。
诡异的天气让李乘风也感到了惊讶。
“装逼真的有效果？”
他掌心向上，举起手来。
“啪……”
一滴雨水落在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李乘风的微微睁大双眼。
雨水哗啦啦倾泻而下，顷刻便形成了雨帘。
迷迷蒙蒙的一片，笼罩住整个清泉城。
感受着雨水的清凉，闻着泥土的芬芳，众人欢呼雀跃，眼眸变成了深蓝色，相互拥抱着，欣喜的几近癫狂。
有些人甚至是激动的躺在了地上，任那冰凉的雨水肆意拍打在自己身上。
“太好了，有了雨水，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二十年了，旱了整整二十年啊！”
“好日子要来了，苍天有眼啊！”
众人欢喜，李乘风却感觉惊奇。
不过这感觉就像是潮水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片刻之后，他只觉得周围很安静。
聆听着雨声，一人自成一个世界。
他用手接了几捧雨水，慢悠悠的喝下。
好似喉咙中的火焰被雨水浇灭，干枯的身体又焕发了生机。
他打开葫芦接着雨水，思索了一下。
“解决了饮水问题，接下来要想办法蹭饭了。”
只有满足了基本的生活需求，才能去做其他事情。
李乘风用雨水洗了洗脸和手，握端着葫芦朝城中幽幽走去。
苍穹之下，一股不易察觉的气流跟随着他的脚步直冲云霄。
而在他的身后，徐汉良正在台上望着天空，惊讶的看着那冲天的气流。
待仔细观察之后，他顺着那诡异的气流向下一看。
“是他……”徐汉良双眸泛蓝，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青色的背影。
“大人，您说什么？”手下问道。
徐汉良指着那背影。
“去，速速去请那位青衣仙长！”
手下面露难色，“大人，您之前不是说，清泉以后再不接待仙人，不给那些招摇撞骗之人可乘之……”
“你看不见吗？”徐汉良指着那股气流，脸上流露出焦急之色，“求雨得雨，这人是真正的仙家！”
听到这话，手下心中一惊。
赶忙挥了挥手，十几个人冲那背影疾步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