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若无其事地绕过叶闯,走向少女,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她脸上依旧是温柔多情的招牌微笑。黑色的大波浪长发下,紫宝石般的双眼弥漫着深不可测的神秘气息,配上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让她那本就小巧玲珑的面庞,更加让人过目难忘。浅黄色的风衣,将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形,巧妙地若隐若现,远比那些只知道衣着暴露的女郎更多了一层欲擒故纵的熟女诱惑。
侧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母亲朝少女缓缓走去,发出的规律的高跟鞋声。
“你怎么样?”母亲俯下身,蹲在少女身旁关切地问道。
“别管我!快干掉这个臭小子!”少女咬着牙,愤怒地低吼道。满身都是奇痒无比的蛰伤,然而她更在意的,是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母亲随便一伸右掌,已用指头缝夹住10多只杀人蜂的翅膀,那速度比少女更显迅捷。她仔细观察一番。温柔地说:“嗯,果然没有生命危险。这我就放心啦。”说着松开指缝,任凭杀人蜂四散飞走,只留下一只,握在手心里。
“小心,他是个能力者!”少女叮嘱道。
“哈士奇叫得再凶,也吓不到狮子!”母亲说道。
她站起来并转过身,依旧用招牌式的微笑面庞,望着叶闯。那曾令无数人神魂颠倒的笑容,此刻,却散发出冰冷彻骨的咄咄杀气。仿佛能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冻结!
直到这一刻,她才收起笑容,用令人不寒而栗的口吻说道:“准备接受,处刑吧!”
话音未落,母亲已来到叶闯近前,那如鬼似魅的身法,简直像一条飞掠过水面的游蛇,或者说,是游戏世界才有的瞬移和闪现!面对如此级别的敌人,本就身负重伤的叶闯,哪里还有还手之力。他咬紧牙关,想稍作抵抗,至少不能眼睁睁地等死!可还没来得及抬起右臂,就被一掌,结结实实地击中胸口!
然而,这一掌的力度,远不如之前少女的任何一次攻击。确切地说,几乎毫无破坏力可言。甚至连母亲进攻而来的手掌本身,竟都如一团柔软的棉花般,被叶闯伤痕累累的胸膛反弹得变了形。
“这是,怎么回事?”叶修正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杀掉,或进一步受重伤时,转瞬之间,他突然感到,一阵连续不休的振动波纹,正在自己体内,肆无忌惮地发起一波波不断加剧的冲撞。眼中的所有事物,都变成慢动作一般。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而他的正下方,正是自己摔倒在地的躯体!
他的灵魂,已经被某种诡异而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强行拉出了身体!
在这无形之力地捆缚下,叶闯的灵魂,径直高速飞向某个未知的地方。那种灵魂与肉体被强行分离时,产生的超乎想象的撕裂痛苦,瞬间让他彻底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闯终于渐渐苏醒。他睁开眼时,不由大吃一惊——一只体型足有成年藏獒大小的子弹蚁,正趴在自己身上!那巨型剪刀式的恐怖大钳,近在咫尺,随时都能给他来一场干净利落的“斩首”行动。
子弹蚁,顾名思义,是源于它们叮咬时,产生的举世无双的疼痛感。据受伤者描述,那极致的痛觉,就像被生锈的长钉子,一下刺穿脚后跟,然后又在烧得通红的炭火堆上,一口气跑完五公里!
而当子弹蚁变得和藏獒一样大时,叶闯所要面临的,已不仅仅是一次刻骨铭心的剧痛,而是,随时会被它的锋利的黑色大钳,直接切手断腿,甚至,身首异处!
叶闯的性格,从来都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无路可走,也要闯一闯再说!
他趁子弹蚁分神的瞬间,卯足了劲,朝它胸腹部猛蹬一脚。凭借自己体型较大的优势,子弹蚁被踢飞出去一米多远。尽管没有受伤,却被突然袭击整得有些懵圈,随即仓皇地调头爬走了。
叶闯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想擦一擦脑门上的冷汗。忽然之间,他停了下来,因为,他刚刚察觉,自己所谓的“左手”,根本不是人的手,而是带着黑色倒刺的,蜜蜂的前肢!确切地说,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蜜蜂!
这时,刚才慌乱逃跑的那只子弹蚁,竟又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子弹蚁。显然,它并未真得退却,而是去用触角召集同伙啦!
“冷静!快点冷静下来!子弹蚁再凶狠,不过是一群傻了吧唧的走地鸡!我可是,可以飞的蜜蜂啊!”叶闯打定主意,开始扇动翅膀,准备赶在子弹蚁们冲过来之前,飞离地面。
“快!快!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啊!嗬啊!!!~~~”望着越来越近的子弹蚁群,叶闯的内心焦急如火地呐喊着。
在这分秒必争的关头,不断挥舞翅膀产生的上升力,终于托着他那圆滚滚的蜜蜂身躯,开始缓缓抬升。眼见六条腿中,已经有五条,离开了地面,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彻底摆脱子弹蚁的攻击范围!
“好的,就是这样!只要再加把劲儿!啊!”他忍不住大吼一声。尽管翅膀周围的肌肉已经酸痛不堪,活下来的希望却也更加唾“飞”可得!只要,再坚持最后一下!
叶闯心急如火地继续拼命扇动翅膀。就在这时,一瞬间,他感到头顶有一股冷风袭来,紧接着,自己便被某个巨大的东西狠狠砸中,掉在地上。那是,一个足有他身体数倍大小的水球!
叶闯忍不住抬起头,朝水球落下的位置望去。直到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已经的的确确,被那位称为“母亲”的家伙,所使用的超能力,变成了一只蜜蜂!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因为,她想亲眼看着叶闯,一点点地被折磨致死!而让他下此判断的,正是那个垂直悬空在自己头顶上的,红白条纹的巨型塑料吸管!吸管的顶部,正被一只超级巨大的手抓握着。
猛然间,一个比叶闯大千万倍的脑袋,出现在他的侧面,那正是,不久前和叶闯激战过的少女。她眯着眼笑嘻嘻地说道:“你好呀,臭虫子!”语气明明很轻柔,但对于只有蜜蜂大小的叶闯来说,音浪振动的威力,却堪比一场小规模的狮吼功。如果不是隔着厚厚一层玻璃,叶闯绝对会被振得头晕目眩。
显然,刚才的水珠,是她故意从熟料吸管里吹下来,来把自己逼入绝境的!
而从她红润嫩滑的面孔看,显然,她已经完全解除了杀人蜂的剧毒。
“仔细想想。她要解毒其实易如反掌。只要对自己使用那个超能力,甜品时间。把蜂毒变成甜品,抽出来就行了。”叶闯暗想道。
叶闯不由回想起,自己幼年时,最喜欢抓来许多蚂蚁,然后把它们和别的虫子关在小玻璃瓶子里,观察它们之间的战斗。那时候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沦落到在死敌面前,不得不和一群蚂蚁殊死相搏的境地。
“不!这不一样!我捉虫子喂蚂蚁,是带有求知欲的好奇。她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尽情享受我的垂死挣扎,直到我被杀死为止!”
《魔兽世界》里那句经典的台词,顿时浮出叶闯的脑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猎人会变成猎物!”也许,这就是谁也逃不过的命运轮回!
“切!我才不会相信什么宿命论吗?没有路,就不惜一切代价,闯出一条路来吧!就算是死,我也要昂着头,主动和死亡拥抱!反正,从被赶出孤儿院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无路可退了!”叶闯自我激励道。
残酷的现实是,他全身上下,都被那个巨大的水珠打湿了。在翅膀变得足够干燥之前,肯定无法飞行。而气势汹汹的子弹蚁群,也开始再次逼近。
在地面上,叶闯的移动速度当然远远不如这些拥有恐怖大钳的切割狂魔们。附着在身上的大大小小的水滴,更是延缓了他的行进速度。叶闯一边拼尽全力向前爬去,并不时紧张地回头看一看子弹蚁群。
他逃走的举动,大大激发了子弹蚁的追击本能,它们顿时加快速度,眼看就要追上他。其中有两只,更是一跃而起,跳到了叶闯背上。高高抬起黑光闪闪的大钳,开始撕咬他的背部。那丧心病狂的架势,丝毫不逊色与《生化危机》系列游戏里,令无数玩家闻风丧胆的僵尸杜宾犬!
一连串钻心的剧痛,开始在叶闯的后背上,此起彼伏的出现。他用前足挣扎着一瘸一拐地向前爬行,剩下的四条腿,则慌乱地挥动个不停,妄图把子弹蚁从背上拉扯或蹬踹下去,然而,那两只子弹蚁,本就是强势蛮横的地面掠食者,相比于蜜蜂,它们的身体构造,更加适合近距离的搏斗,哪里会被轻易甩下!叶闯的反抗,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加兴奋,攻势也愈发迅猛!
其它几只子弹蚁也绕到叶闯的侧面,准备一拥而上。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被会被这群无情的猎手,彻底撕成一堆碎片!
这时,叶闯的前足忽然踩空,继而和那两只纠缠在他背上的子弹蚁一起,滚下一个“近百米”高的悬崖。
当然,这是按他目前的体长,等比例放大得到的悬崖高度。如果是正常人类,这样跌落必死无疑,除非他是《天龙八部》里的坠崖狂魔段誉。不过对一只小小的蜜蜂而言,从数十倍于自己的高度落下,就没那么容易一命呜呼了。
叶闯在空中勉强抖动了几次翅膀。他想稍微调整下着陆点,至少,要选个对自己尽可能有利的地方。那两只子弹蚁却还在不依不饶地撕咬他。剧痛之下,叶闯无力控制翅膀,只得听天由命。
好在他最终的着陆点,是一条“数千”米宽的河流。落水之后,子弹蚁顿时惊慌地放开叶闯,朝岸边奋力游去。
他已筋疲力竭,索性让自己一动不动地浮在河面上,顺流而下。漂到哪儿,算哪儿。
沿岸的景色蔚为壮观。对于他这样蜜蜂大小的体型,哪怕是一株原本平平无奇的狗尾草,也瞬间变成参天大树,至于真实的树木,在叶闯眼里,简直就是高耸入云的擎天柱!
一只翠绿色的蜂鸟飞过他的头顶。它高速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活脱脱就是个贴地飞行的超音速战斗机!
叶闯望着那只转瞬消失的蜂鸟,难免一番羡慕嫉妒恨。
“要是能像只真正的鸟儿那样,自由翱翔,该多好啊!或者,至少能飞到一朵盛开的鲜花里,美美地饱餐一顿花蜜,也好啊。”他忍不住感慨道。现在只能随流漂泊的他,望着这个一切事物,都被极致地“巨大化”的世界,难免会产生空前的实在弱小与无力感。
忽然之间,叶闯隐约察觉到,不远处的河面上,由远及近,传来阵阵波动。猝不及防下,一个足有四五层楼高的大家伙,已用它那四条细长的腿,轻盈而飞快地踏着水面,冲到了叶闯近前。那是一只,有“水上漫步者”之称的水黾!
“糟糕!这家伙,不会把我当成猎物吧?那样的话,可比刚才还要危急啦!在水面上,我根本,就是个逃无可逃,只能等死的活靶子!”叶闯顿时感到气血翻涌,大难临头!
果不其然,水黾刹那间便“漫步”到叶闯的头顶。它的影子,彻底盖住了叶闯的整个躯体。那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
水黾伸出短小的前肢,紧紧控制住叶闯,继而用几乎比叶闯身体还长的尖刺状口器,笔直地扎向叶闯圆鼓鼓的蜜蜂腹部!
穷途末路的叶闯,无奈而凄凉地干笑几声。想不到,一直胸怀大志,想干出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他,竟然沦为一只小小水黾的盘中餐。这种充满戏谑的死亡方式,和他的勃勃野心相比,也实在,太嘲讽啦!
他干脆放弃了抵抗,闭起双眼等死。然而,在最后时刻,那只水黾,居然收起了尖刺般的口器,并放开他,朝远处踏水而去。
“怎么回事?这家伙为什么会放弃嘴边的猎物?”回过神后,叶闯暗想道。
就在此刻,他前方“两百米”开外的水面,骤然搅动起一阵空前强烈的波动,紧接着,一条比蓝鲸还要大数倍,足有近“百米长”的超级怪物,已然从水面垂直跃起到半空中,并张开广阔无边的巨口,将一只趴在树枝上发呆的螳螂整个吞下。那只螳螂,足有刚才那只水黾两倍大小!
这个超级怪物,正是一条霸气无双的银龙!
它落回水面时,溅起滔天巨浪,将水面挤压出巨大的凹陷。周围的河水,立刻朝凹陷出汇集,形成了一个“数百米”宽的漩涡。叶闯当即身不由己地打着旋转,冲向漩涡中心。
而他已然看到,那条银龙,在吞下螳螂后,正意犹未尽地朝自己加速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