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代王康琚曰: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由此可见,真正的高人说不定就在你我身边。
我小时候家住福熙河边,那时节普通人家视电风扇为高档家用电器,空调、冰箱则不可企及甚或闻所未闻,炎炎夏日消暑纳凉首选低碳、环保、天然制品:大蒲扇,自然夏天日子难过,但我家得天独厚,自带超大泳池——屋后既是福熙河,解暑甚是方便。
炎热夏季的傍晚,福熙河边盐码头周围好不闹热,周遭居民纷纷到此游泳,其中以男孩子居多,聚在一起嬉戏打闹,其乐融融,彼时我也就十岁左右光景,没有用少先队小队负责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而是无组织无纪律、赤条条的和一帮落后儿童打成一片,好不快乐。
这一群孩童中有一对兄弟挺引人注目,说是兄弟,其实一点不像,哥哥纤弱瘦小,弟弟孔武健壮,如果不是他二人相互称呼:四哥,四弟(大家也好奇,为啥都排行老四,一个是个哥一个是弟),没人会认为是弟兄二人。
二人爱在河边一块突兀的高石上显摆:表演双人跳水,动作配合默契,煞是好看。
两人在空中作个转体三十来度,接半个跟斗,背部或臀部及各部位随机入水,溅起水花大片,观众纷纷鼓掌,稍歇一会就见他俩笑嘻嘻、背部通红的从水底冒出,抱拳致谢。
这二人是近年才常来河边游泳的,据说父亲在盐厂作木匠,码头附近盐仓、木质运盐船需常修补,遂一家被安排在了河边宿舍居住,家中其实就父子三人。
我清晰记得:那是一个暑期,某日天气特别炎热,中午大家就聚在河边游泳,我因为扎猛子呛了几口水,遂坐河边高石上边休息,边观看其他男孩们戏水,突然发现一名快游到河中的男孩毫无征兆的猛地沉了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把将他拉入水下,我不由得站起身指着男孩沉下去的地方声音发颤地惊叫起来:快看,他、他沉下去了……
大家正茫然无措之时,两兄弟突然以让人瞠目的速度向下游游去,只见弟弟双脚飞快扑腾,水花四溅,整个身子已不在水中,远看就像站立在一团奔涌的水柱之上,飞快的在水面前行,而哥哥则在水下十来厘米处,静静的像条鱼似的向前游动,速度奇快,远胜弟弟一筹,我后来看二战影片,发现当时哥哥的游泳姿势及速度像极了鱼雷在水中发射的情形。
但我却心中叫苦,他二人速度虽快,但根本不是往男孩沉没的地方赶,遂大叫:错了错了,方向不对……
这时就见兄弟二人前头不远处,男孩的头突然冒出了水面,我当时好不惊愕,心想咋这么短时间男孩就被水下暗流冲出去那么远,再说这条河也没发现什么暗流啊?
另外这两兄弟咋会未卜先知男孩会被冲到下游去了呢?
正群疑满腹,就见弟弟从水柱之上跃下,捞起男孩,踏浪归来岸边,哥哥仍锲而不舍的往下游冲去,大家都觉得可能是哥哥因在水中,没有看到男孩已被捞起,遂一起高声喊叫哥哥名字,让他往回游,弟弟将男孩放到高石上,一个猛子又扎到河里,追他哥去了。
因听到孩子们的咋呼,福熙河边已聚集了不少人,落水男孩惊魂不定的向大家诉说道: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好像被裹入一团红色水流,完全动弹不得……
大家正胡乱猜测着男孩溺水原因,就见兄弟二人已站在河对岸小路边,哥哥手里好似捏着个红色活物,弟弟向我们摇摇手,往远处走了。
其后再也没见过此二人,听那男孩说,他全家去木匠家当面致谢时,被告知两兄弟已回乡下,并且在他父母不迭感谢之后,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疏忽了,对不住。同时,木匠流露出伤感神情。
送去的财物也坚决的拒收了。
后记:木匠解放前职业为神秘科学研究员——道士,这件事发生后不久退休回了老家,大家揣摩两个男孩相互称呼应该是:师哥、师弟。
第二年夏天码头边淹死了个孩子,大家这才想起,这条河好几年没淹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