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疑惑地看着我说:“分析一下,难道这个楚楚是姜黎黎。”
我又认真想了想说:“我认为是,可她不承认。我去了好多次,她都不认我、躲着我,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她如果真的是黎黎,你去找,她也未必出来,但是如果妈咪收了钱,肯定会尽量劝她,让她跟你出来。要不你就说我出车祸了,快死了想见她最后一眼,她没准就跟你来了。但假如,假如她不是黎黎,那就,那就当你丢了笔;或是,或是你自己花钱找乐子了。”说到最后,我语气又失落又低沉。
庄震看看我说:“米丫,我怎么感觉不认识你了呢,你这都是什么想法呀。以后不许说死呀、活呀这样的话,我现在去帮你找她,尽量想办法把她带来。”
庄震走了。我躺在床上闭眼冥思苦想,怎样和楚楚交流。想想李实磊当时给我的方向,我现在好像具备两点了:第一我现在受伤了,她如果是楚楚,应当会关心我,承认自己的身份了;第二程子健出轨了,孟雪也和他分了,这样的人黎黎应当不会再留恋了,估计可以打开她的心结了。
想了很久,我听到门外有刷房卡的声音了,庄震回来了!他走时是带着房卡走的。我看看表快21:00了,我马上坐起来,准备下地。想了想,如果真是黎黎,我不应当这样坐着,我应该装得虚弱点,让她看到我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一心疼就会关心我,承认自己是姜黎黎了。
听到开门了,我躺在床上,特意把头发弄得乱些,朝门口看。果然一前一后进来的是两个人。楚楚走在前面,庄震跟在后面。
楚楚看到我了,快步走到我床边说:“你,你怎么样了?”
我伸出手,手有些抖,想拉她。这不是装的,因为我看到了楚楚那关切的眼神,这不是黎黎还会是谁。
她也想伸手,但是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放下了说:“咱们有几面之缘,听庄先生说你受伤了,我就顺路来看看你。”
我看她这态度、听这语气,好像还不想承认。就说:“楚楚,谢谢你。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你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楚楚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庄震说:“我们既然都陪客人出来了,时间当然就归客人支配了,你说吧。”
听这话我心里无比的难过,头开始疼了,我想哭,但是我不能哭,一哭思路该乱了,我必须保持清醒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但是越忍头越疼,我用手捂着头说:“你等我一下,我头有点疼。”说完,我坐起来,倚在床头,拿起水杯喝水,平静了一下。
又看看她说:“楚楚,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我很想她,我想和你讲讲她和我之间的故事。反正我现在脑子也不清楚了,我可不可以把你当成她,说说我想说的话。”
她看着我点点头,脸上很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我看着她说:“黎黎,你走那天我不是不想陪你。我那天是被女上司给批晕了,一心着急改文件所以忽略你了。你走之后,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多自责吗?那时我每天下班都让董明宇开车拉着我到处找你,我走遍了每一个咱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可是都没找到你。我还报了警。”说到这我停了一下,揉揉头,回忆过去的事头会疼。
她看着我,仍是面无表情。
我接着说:“可警察找了十来天,只找到了你的东西,他们说你是自杀或是事故遇难。没有给我,我想要的结果。我跑去公安局和办案警察交涉,让他们继续找你。我还去找你原来董事长请他帮忙,他拒绝了。这话说,其实他对你还算不错。我那时都快疯了,跑去孟雪家大闹了一场。烫伤你的人其实不是董事长老婆找的。”
她看着我问:“那是谁?”
我看着她,心想这就是默认了。第一个目标达到,确认身份。
我仍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是孟雪她爸爸,但是这事孟雪并不知情。黎黎我实在是找不到你了,就只能在家里等你回来,为了等你我还特意去讨好楼道里的流浪汉。黎黎,程子健就是个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这种人真不值得任何人去爱,他也背叛了孟雪。”说到这,我特意停下来看她的表现。
她目光看向下面,我看不太清她的脸,这个反应不是我想要的。我想了想说:“为了替你讨回公道,惩治程子健,我害得孟雪流了产,她们也因此离婚了。黎黎她们都受到了惩罚,你就不要再计较过去的事了,和我回去好不好。”
这时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她伸手从包里拿出一支烟,很随意地点燃了。我看着她,她脸上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寂寥和醉在风尘中堕落感,我看不出现在她对于过去还有没有心结。我头仍在疼,我抚着头说:“你可以不吸烟吗?我讨厌看女生吸烟。”
她看看我,叹了口气,把烟熄了,扔在地上。
我继续尽量平静地说:“黎黎,我时常的给公安局打电话问询你的情况,怕过了追诉时效;同事说看到有人像你,我就急着过来看看,你却让保安把我扔出门去,我坐在马路了哭了好久;我还特意翻出你的病历本,去找你的心理医生,希望他能帮我;现在为追你,我都被车撞了。黎黎我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把你找回来,难道你都无动于衷吗?”
她看看我,眼睛中有泪水在转,她想了想说:“你是个好人,我为你的朋友感动。我也给你讲个小故事,有一天真实和谎言一起去河里洗澡,洗好后谎言先上岸,她偷偷穿走了真实的衣服;真实上岸后,发现自己衣服不见了,她宁可光着,也不愿意穿上谎言的衣服,她就赤裸裸地走出来。而人们先见到了穿着真实衣服的谎言,人们相信了谎言就是真实,当赤裸裸的真实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没有人再相信她就是真实了。”
我看着她说:“什么意思,我头疼,我理解不了。”
“意思就是说,何必寻根究底找真实呢,不如就相信站在你面前的谎言吧。你说的那个姜黎黎已经死了很久了,不用再找、也不用再等了。如果你想找个人填补姜黎黎的空白,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我有些急了,略有激动地说:“楚楚,真的没有两个人相像到背上的痣都是一样的。你敢让我看看你的背吗?”
她看了一眼庄震,站起身来脱掉外套,里面穿着吊带,她慢慢地转过身去,把雪白的背露在我面前,我也站起来,腿还有点疼,我站得有些吃力。在她的背上看了一遍,没有找到那颗痣。怎么会呢,我上次明明看到了!
我吃力地想了想,拉着她说:“楚楚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换了发型、换了头发颜色,你去点掉了那颗痣,其实就是为了有着一日应付我或都是其他熟悉你的人,你这叫欲盖弥彰。这更证明你是姜黎黎了。”
她看着我,也有些激动地说:“我是谁真那么重要吗?你何必一直纠缠这个问题呢。”
“当然重要,你如果是李楚楚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是姜黎黎我就必须管,不能让你呆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怎么了,不过就是个挣钱多的工作而已。”
“工作而已?你整天对着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陌生男人,陪笑、陪喝、陪睡,你不觉得恶心吗?”
她凄然地冷笑两声说:“恶心吗?再恶心,总比死都死不了,没吃、没喝、露宿街头,受人白眼好。心死了的人,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又何必在意什么形式呢。另外我申明一下,我从不陪人过夜,300万我都不稀罕又怎会为了区区几千块钱委身于人呢。今天是教官来找我,我猜到了是你想见我,我只是想来和你做个了结,所以才出来的。我来就是想对你说,自己回去好好生活吧,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看她的表情,听她的话,我真的很心疼,头也疼,眼泪没忍住掉下来了。我用力摇摇她的手说:“黎黎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也知道你活得不容易,我很心疼你,所以你一定要和我回去,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重新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她看看我无奈地说:“回去?我还回得去吗!一日为娼,终生为妓。过正常人的生活,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嫁人生子?哪个男人肯娶我,又有哪个男人值得信赖?这世上所有的男人背上都有一道符,写着‘谎言’二字,表面上看着好点的,只是偷偷穿上了真实的衣服!我当初自杀没死了,走投无路了,遇到了妈咪被她拉进这里来,我出不去了。想死都死不了,我对死都绝望了。”
“不,你回得去。在这里的是李楚楚,不是姜黎黎。你原本的身份都保存在我那里,只要你和我回去,你就走出来了。”
她看看我,流着眼泪说:“你回去吧,以后再也别来了。你心里那个姜黎黎已经死了,就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吧。至于现在这个李楚楚,就像你说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和你没有关系。”
她说完,穿上外衣,准备往外走。我又拉住她说:“黎黎别走。”
她看看我,在包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我说:“我叫李楚楚,你看清楚了。别再来找我了,再见。”
我看了一眼身份证,摘要信息:李楚楚,内蒙古人,1984年……,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想明白,她已经往门口走了,我腿疼走不快,只能踩着小碎步跟在后面想留住她。她到门口看着我说:“别再跟着我了,你的任务是帮姜黎黎照顾好她的朋友。”
我傻傻地站在门口,我想不明白了,那身份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就是黎黎,怎么就成了李楚楚呢?如果她是李楚楚,我就没有必要这么穷追不舍了。
就在我愣神时,她已经开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