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特地带了一包好烟，先就办公室里一圈人团团发了一遍，人家问的是向晚舟，他倒不好先说话。
办公室里十几个人，一大半都是本村的村民，看见他们进来，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一个个端坐在那里，一双双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都认识俩人，是城里来的收荔枝的女老板，和从前镇上有名的闲汉嘛！
向晚舟习惯了关起门来开会讨论，实在不习惯被一双双眼睛盯着讲大事，她朝周琛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来。
周琛清“咳”一声：“是这样，咱们这荔枝收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看到我们的诚意了，为了这生意能长久、共赢的做下去，我们特地拟了份协议。”
他边说边把一张A4纸摆在高军的面前：“高书记您看一下，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喊一下村里人，每家来个代表，尽快把协议签了吧。”
高军捏起A4纸的一角，镜片底下的一双小眼睛微微眯起，默不作声地先仔细看了一遍，随即放下，一笑：“我听田镇上讲，你们还有别的打算？”
周琛看了眼向晚舟，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是的，向老板答应无偿为大家贩卖香蕉和菠萝蜜，所得利润，尽数用于咱们铜城的基础建设。”
他说着，顿了顿：“别说咱们村里了，就是镇上的马路，也实在需要好好修一下了。”
高军沉默，镇上的马路破败了要修，可村子里哪来的马路，一条条的泥土路，有条件的铺上碎石子，再好一点的地方顶多就是铺一层细砂。
他们的买卖果真能给全镇带来这么好的发展？
话既然说到这里了，周琛继续：“我们向老板还有一些想法，可以帮助全村、乃至全镇的果农赚钱，不知高书记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详细的商谈一下？”
高军笑了笑，不置可否，拿起协议纸看了眼：“今天先把这件事弄好，其他的，不着急。”
他站起身走出去，又很快折回来，招呼他们：“先坐一下吧，我让他们挨家挨户地去通知了。”
又看向办公室里一直坐着的几个人：“你们在这里就正好了，等会儿人来了，一起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协议都签了吧，有个保障，大家也不用害怕以后没着落了。”
一个年级较轻的男人上个学，当先看了眼，随即蹙眉：“这上面只说了要收荔枝，那其他水果到底收不收？”
实际上，他们都尝到了把荔枝卖给向晚舟的好处，价格高，结钱快，也不会被挑刺压价，大家只需要安安分分把果树伺候好，收的时候按照要求整理好，转手就能卖出比以往都高的价钱！
另外几个一听，纷纷探头来看，有些不识字的，就问他：“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那人大意说了一遍：“这协议是三年一签，价钱随行情变动，这里只说了收荔枝啊！”
在场的果农们纷纷不乐意了：“是啊，我家里可不止有荔枝啊！现在菠萝也熟了，大老板菠萝收不收啊？”
“对对对，还有龙眼和芒果。”
“我家还种了点杨桃呢！”
向晚舟看了眼周琛，暗自佩服他的远见。
早上他一看她写的协议，就摇头不赞同：“今天就办荔枝的事儿，最多按照镇上领导们的要求，把香蕉和菠萝蜜捎上，其他的品种，咱们静观其变。”
他朝着她眨眼一笑：“等着看吧，你不主动要求收，他们也会上杆子要你收的！”
如今事情，果然朝着他所说的方向发展，她不佩服都不行！
周琛眉毛暗挑，不动声色地听着果农们的话，直到大家都说完了，才淡然朗声道：“等会，等大家都来了，我们听听大家的意见。”
高军也笑着点头：“琛子说的对，到时候看看大家是怎么想的。”
村里人来的很快，却不是每一户的代表都来了，有的上集市了，有的下地了，有的觉得天热懒得跑这一趟，总之，大概每十户来了个代表。
饶是如此，书记办公室里根本挤不下，高军带着大家去了最西边的会议室，各自落座。
村委会的小职员将向晚舟的协议书复印了几十份，分发给大家细看。
“嗡嗡”声四起，大家各自讨论着。
周琛没什么大反应，向晚舟听得却不舒服了，就她耳朵里听见了几句类似：“为什么是三年一签？万一明年荔枝涨价了怎么办？”
“就是，万一明年又有别的大老板过来，比她开的价格更高呢？”
“是啊，签了这份协议，是不是就不能把水果卖给其他人了？”
这些是不满的，也有很多类似先前办公室内几个人的意见：“不行啊，这怎么只有荔枝？那成熟期才几个月啊，过了夏天咱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对啊，我家后面山上可是种了一片的杨桃，这两年结了好多果了！”
“对，还有那菠萝蜜，镇上鼓励我们种的，却不见有人来收？！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也没见城里人多爱吃啊！反正我家种几年亏几年！”
“谁说不是啊！我都不想种水果了，好好的种点粮食，要么外面去打工，都比这个赚钱！”
“我家还有一大片的香蕉地，我家男人前阵子把腿给摔折了，这眼看着马上能摘了，可怎么办哦，真是愁死个人！”
……向晚舟看向周琛，这人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一早就猜到了广大果农们的想法，所以才叫她不要一下子把目标都说出来。
她心里感叹，谁说老百姓朴实来着，这架势，不比生意场上的谈判好多少啊！
不对，甚至更加歪缠！
在投资项目中，她只需要考虑盈利和亏损的风险，而在这里，她面对的几乎是每一个果农的个人利益和小心思。
向晚舟下意识叹了口气，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觉得累了？！
周琛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她，示意她打起精神应对，这些果农，别看着平时朴实的很，但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各个都不是善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