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连连摇头,反驳道:“别小看这猴子,它们身若金刚,寻常兵器难伤它们分毫,速度又快,数量又多,实在难缠!我这好不容易在那九幽之洞求得一片生叶,还没捂热就被它们抢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生叶?是何物?”采薇不动声色问道。
男子见她修为不高,连生叶都不知道,便猜到她当是新飞升上来的人类,便解释道:“这生叶乃是一宝药,可治重伤。”
又好心提醒采薇道:“这湔霞谷十分危险,你才飞升,不适合来此。”
采薇不觉动容,道出自己的难处:“不知何处可出?”
“这……”男子却为难了,此谷只一条路可出,可那里哪里是她一个混元境的人能够走过的,便道,“你跟着我吧,等我将生叶抢回来,带你出去。”
采薇顿生警惕,一时不明白这人是天真烂漫的好心,还是假装天真烂漫的黑心,便顺势又问道:“你急着要救人?”
“是呀,我姐夫雷神近日受了重伤,我要去救他!”男子提到雷神,神色忧愁起来,关心之色,不似装假。
如是旁人,采薇自是毫不犹豫便将生也给了,但是雷神,她自是绝对地不给!想着道不同,牵扯多了也是麻烦,便要告辞离去。
那男子却也是个倔强的,见她不知死活,要独自一人上路,竟十分不忍,劝了她一路不说,见她不为所动。竟长叹一声后,说先送她出去,免得她才飞升便殒命在此,浪费了一场造化!
采薇实在愕然,更不明白此人了。见他只跟着不离去,也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人走出不远,天便突然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无法赶路,只得找了块还算干燥的地方,稍作休息。
明明是在一块很开阔广漠的地方,可因着没有一丝光亮,让人总有种被关在狭小的黑屋子的既视感。瞧不见天,摸不着地,四周神秘莫测不可触碰,空间与时间似乎都被禁锢了,压迫得人十分难受。
“不知可以如何称呼?”采薇没话找话,想要打破这牢笼。
“嘘,不要说话,不要弄出声音,哪怕一丝一毫。收敛道力,莫被发现。”男子却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采薇听了,心中更是惶恐不安,看来这夜里比白天危险了不止多少倍。白天他能够大摇大摆地追杀着那黑猴,可是到了晚上,却要藏匿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黑夜却似乎无穷无尽,采薇就要被逼疯了!她完全睡不着,又不能修炼,只能干巴巴睁着眼睛数着时间,苦苦熬着。
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中了他道,陷入了道中。
她到底该拿琴奋然而起,还是继续寂无声息地等着?
她能摆脱他吗?
就算她的修为超过了鬼术,摆脱了咒术的控制,过往历历,她真的能够丝毫不感怀于心,将他忘记吗?
或者说,她,迎难而上,有朝一日,能够让他正视她,爱上她?
奋然而起?继续等待?
采薇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天,毫无征兆地亮了,驳杂而又绚烂的彩光直直射入她完全没有准备的眼睛里,顿时刺得她眼睛生疼,泪水直滚,闭目了许久,这才敢慢慢张开眼睛来视物。
“真是该死!”
采薇不觉咒骂道,差一点,她眼睛就要瞎了!
那男子倒是睡得甚好,见她这般,笑道:“刚开始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哦,我名天水,你叫什么?”
“司徒采薇,”采薇揉了揉眼睛,方觉好了些,这才有心思想旁的事情,听得他的名字,不由十分惊诧,又将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诧异问道,“你是天生的神邸?你为何会有姐姐?”
此前听两只狐狸亦提到过“天水”之名,看样子,此神之善名,传播甚广。但想想此神处事之法,确实与常人不同。
“天生我,亦生我姐,这有什么奇怪的!”天水不以为然,手里剑却出鞘,采薇顿惊,不知他意欲何为,却见一黑影闪来,被他一剑劈了。
采薇环顾四周,却再不见一丝异常。
“别找了,它们向来机敏,一击不中,失了先机,绝不会再动。”天水收了剑劝道,却又诧异地自言道,“它们怎敢主动袭击了?”
采薇心中更是纳罕,没想到这群猿猴智商竟还这么高。看样子生叶被她拿了,它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是当早早出去才是。
走出不远,他们又被黑猴袭击了数次,幸好天水修为不浅,均一招毙命,化解了这些黑猴的偷袭。采薇看他身手,却实在猜不着他的境界。
天水倒是越来越疑惑,这些黑猴虽然顽皮异常,但向来惜命,虽喜欢挑衅,却从来不会如这般不顾死地动杀念,除非,猴王出事了。
但是他很确定,他没有杀那猴王,不然也不至于生叶遗失。他又不着痕迹地将采薇打量了许久,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却又实在想不出其中缘由。
采薇掐着时间,算着又要是天黑的时候了,心中不由又紧张了起来,二人又选了块干燥开阔的地方栖息,只是这次采薇不过数到三千六百七十一,虽未睁眼,也感觉到不远处有强光闪现,本能地微微睁眼看去,果见十数米外有几个火把闪耀,在绰约火光间,可见几个人影,似乎正被一条大蜈蚣追逐着。
天水亦坐起了身,瞧了会,便起身朝那去了,采薇自是起身跟上。
待走近,这才发现那蜈蚣是真的大,长竟有十来米,两旁脚排开,宽亦有数米,行动速度十分的快,几乎只是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在这黑黢黢里几乎很难捕捉到它的身影。
不过几息间,三人便都受了伤,天水持剑劈来,每每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蜈蚣的行动诡计,逼迫得那蜈蚣根本无暇顾及到那三人,三人这才喘了口气,乘这机会,忙各自掏出药丸吃了,坐下调理。
依稀火光里,采薇竟发现当中一人是她师兄冷烨,不觉大喜,见他伤势不轻,正急着调理,便不敢冒然上去,只在一旁观看。
见天水虽逼迫得那蜈蚣无法攻击,但那蜈蚣实在狡猾,又是吐口水,又是排气的,让人防不胜防,天水虽未落下风,一时竟也奈何不了它!
采薇越瞧,心中越急,这还只是一只蜈蚣,若持续久了,保不准又有蜈蚣或其它的东西前来,到那时,只怕更难脱身了。
便顾不得那么多了,拿出琴来,远远协助着天水。采薇修为虽是有限,但是道力精纯而又神出鬼没,蜈蚣顿时吃瘪,被天水揪着了空子,三两下给解决了。
待那只蜈蚣倒地,刺啦啦翻转在地上时,采薇才发现她此前的估摸是错的。这蜈蚣长得二十多米,身子粗壮,单腿长可达三米多!
天水一把剑使得若花,不过片刻便将这庞然大物给肢解得七零八碎,又从囊袋内拿出许多柴来,生了堆不小的篝火,又拿出些钢叉串了许多蜈蚣肉放在火上烤,兴奋地招呼他们道:“你们可有口福了,这蜈蚣肉鲜嫩多汁,益气排毒,是不可多得的美食药膳!”
采薇出手时,冷烨便已识破了她的身份,调息完,便走了过来,见她如此装扮,不知是何意,一时竟拿不准主意是相认呢还是装作不相识才好。采薇却率先出声呼道:“师兄!”
冷烨见她并不是要隐藏身份,这才高兴地唤道:“师妹!”
采薇引冷烨谢过天水,冷烨正要向二人介绍他的同伴,却见那二人起身朝天水行跪拜礼:“参见天水上神!”
采薇愕然,这家伙看着年纪不大,修为竟这么高!
原来这两人也是雷神殿的人,为殿中侍卫,排行七、八。只是修为不高,天水虽时常出入雷神殿,却不认得二人。二人解释了番,他这才约莫想起来,颇有些尴尬,倒正好那蜈蚣肉好得差不多了,他便招呼几人一起来吃。
就着明亮的篝火,吃着温香可口的蜈蚣肉,众人皆十分惬意,不觉议论起当下形势来,雷七愤愤道:“主神若不是受了伤,此次定要那叛徒好看!”
雷八亦附和道:“神主那般和善英明,怎收徒弟的水平那么差!遗祸仙神界啊!”
冷烨、采薇自是不好开口议论这些事,天水以手支着头,斜着身子,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思考,还是睡了,或是打着瞌睡。
雷七自是不敢叫天水上神接他们的话,便问向了冷烨、采薇:“按理说,你们飞升上界,当先拜见我们主神才是,怎不见你们去?”
冷烨含糊道:“我们初来此地,不知规矩,还请见谅。”
雷八听他这般谦虚伏低,洋洋自傲了起来,告诫道:“我们主神最是慈善,只是他乃司罚之神,有时候也是情非得已,你们还是不要错了规矩为是,若罚将起来,你们这小身板,怕是不够受的。”
采薇不悦,却也不愿与这般狗腿子争论,只赌气不言,盯着火光发呆。冷烨尴尬地勉强应了个:“是。”
这雷八平日里被训诫惯了,便也养成了喜欢训诫的习惯,今又吃得过饱,正无事,便又絮叨道:“要不,你俩来我们雷神殿吧?仙神界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你们也正好戴罪立功,洗刷人界罪过?”
冷烨不言。仙神界本就是浑水一摊,他此时参与进去,完全是找死。
采薇再忍不住,冷哼一声,发问道:“我人界何罪之有?仙神界大能无数,尚且不能一举而制服妖魔鬼三界,我人界素来孱弱,又能奈他何?难不成仙神界做不到便是应当,人界做不到便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