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像她这般咒生之物,其实早死了也好,活着不过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她累了,真的累了。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水方见她这般,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果然啊,情就是害死人!原本一那么机灵的小姑娘,被折磨成这般心如死灰!
“怎么样?”水方一出来,便被众人围住了。水方摇头,绿农亦叹道:“那个裴卿卿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能赢才怪了!”
“风神呢?”小兕被他们这兴致勃勃押注的态度给激怒了,想去找风神理论!
“找青瑛打架去了,”绿农扶额,“我觉得我越来越没脸了,都不敢出门见人了。”
余者亦皆摇头,便都散了。
风无涯并非一定要和个女人过不去,只是这青瑛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已将他彻底惹恼了。哪里还管得了面子不面子,里子不里子,一心只要她好看!
青瑛虽也是神尊,亦天诞之神,但是与他这般强力好战的神邸还是有区别的,没了乙余的扶持,交手不过一阵,便败下阵来,被风无涯重伤。
风无涯更是掰开她的嘴,喂了颗丹药下去,冷着脸警告道:“我再次警告你,我和你没关系,对你也没兴趣,若你再痴缠不休,阿咒的这颗药会告诉你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罢收剑离去。
青瑛眼中闪着泪花,却倔强地偏不让它落下,慢慢站起身来,踉跄地回了自己的洞府。进去后,竟直接一掌将洞府的门完完全全封了。
她以为,他历轮回千年,当勘破裴卿卿那般女子绝非良善;她以为,他沉淀千年,当不再如以前那般骄矜随性。
却未料,千年过去了,他还是他,哪怕她放下尊严努力追求,也不过换来厌恶鄙夷。
她,还出去做什么呢?
风无涯解决了青瑛这个麻烦,回风神殿,听得采薇醒来,更是烦躁起来。为何女人,都是这般麻烦!这个更好,连毛都还没齐,竟然就敢挑衅他!
风无涯怒冲冲撞门而进时,采薇眸光动了动,不自觉地拢了拢被子,默默朝床角移了移。风无涯冷笑一声,斥道:“怎么,现在倒知道怕了?”
采薇的手死死扣着被子,面上却十分平静,她知道不开口解释情况只会更糟,可是张了张嘴,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是说话,也提不起精神,想着早晚总是要死的,熬得了这一时,也熬不了一世,还不如早点将脖子伸出,好了了这场孽缘。
风无涯见她不言,更是愤怒,伸手一抓,便将她从床上揪了下来,直接将她扔在了兽栏内,转身走了。
兽栏里圈养的是他早年从各处搜寻到的一些奇珍异兽的幼崽,蓝凤亦被他带来放在这。众兽见风无涯扔了个人进来,皆十分兴奋跑来观看,伸伸爪子,磨磨牙齿,可那人哪怕被伤得鲜血直流,也直如木头一般,竟一动也不动。
异兽们向来嘴挑,对于这种毫无修为的人类,根本没兴趣吃。而如今,她还一动不动的,连玩耍的兴趣也没有了,便都回到自己栖息之地,继续打瞌睡。
倒是蓝凤无意睁眼间认出了她,哼哼了两下,起身将她刁到自己窝里,护在羽翼下。
采薇不料只有数面之缘的蓝凤竟也能这般重情,更觉崩溃,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竟直接昏死过去。
亦不知睡了多久,倒是做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梦里父母家人皆在,司徒旧宅还在,一家子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蓝凤不在,身上是厚厚的稻草,不远处众兽欢腾,似有人正在投食,她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再一次地侥幸地活了过来,虽然情况糟糕得无以复加,但是她却又不想死了。
从此后,远远地避开他,再不出现在他面前,是不是就没事了?
她死了,在他心中,所有的不好都将会渐渐淡去吧,若是他彻底将她忘记,不再有一丝牵挂,或许那时她已找到方法破解开庄术的咒术了呢?或许她那时的修为已经超过庄术了呢?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她得先活着离开这里!
听得投食的人离开,采薇从草堆里扒拉出来,蓝凤还在享用美食。她迅速地打量了下四周,围栏并不高,不过意思意思围了一周。
想来这般奇珍异兽,若是要困住,哪里容易!但是此时她身上没有一丝道力,要如何才能爬过去呢?
正愁着,小兕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一带,两人都消失在了兽栏里。
再能视物时,已在了那颗洒满阳光的树下。小兕急匆匆地交代道:“我得回去了,免得他们生疑,你在这里等我,等我找个借口从风神殿出来后来找你。”
采薇自是无不答应。
小兕走后,她靠着树干,竟又睡着了。
梦里她梦见自己正在成亲,与父母家人告别,十分不舍,泣涕涟涟,可心中却又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幸福。
跨过大厅的门槛,喜娘见她不动,不由催促,可她却就是不走了。她很高兴,很幸福,自有记忆以来,她从未有过这般轻松的、愉快的、幸福的心境。她很满足,她愿意时间就停滞在这一刻,永远也不要醒来,永远也不要过去。
她如愿在这一刻的美妙中,醒来。她很知足,美梦没有做成噩梦,没有使她揪心难过,她很满足。
可是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又刺激得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此前她心如死灰,那锋利的爪子抓在她的脸上,她的背上,她的手臂上,她都可以不在乎,哪怕鲜血直流,她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如今,她活过来了,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猜到她自己该多么的可怖。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外貌,舍不得花一丝的功夫去装扮它。那是因为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很美,哪怕她不做任何的修饰,这世上也没几人能敌!更重要的是,她更懂得怀璧自罪的道理,美而不能守,只怕更糟糕。
可是如今,她那绝美的脸上狰狞着好几条深刻透骨的伤,这些伤随着时间,或许会渐渐地合拢,只是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药能够治愈它留下的痕迹。
或许黎华、师兄都不会嫌弃她,但是他们都那么俊美,她这般模样,是否还有资格站在一旁?
不,扯远了,如今她毫无道力,在这狼虎群据的地方,她该怎么活下去?
她是一个既丑,又无用的人。又还活着做什么呢?
采薇没有再等小兕,她反正是活不成的人了,又何必再连累她。就让她去死吧,静静地,悄悄地,死在一个不为人知,宁静优美的地方。
她随意择了一跳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甚至连拿出斗篷来遮掩一下脸上、身上狰狞的伤的意愿都没有,让这些伤口大喇喇展现在微风中,受微风吹拂,她很高兴,连疼痛也让她高兴。
走着,走着,从白天走过了黑夜,又从黑夜走到了白天,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的一生,虽然有着许多的波折和磨难,但是也收获了许多的幸福和快乐。
其实,也没什么遗憾。
太阳落下,星辰上来,星辰离去,太阳又来。她还没有倒下,她很高兴,她从来不曾想到她竟然是如此坚强的人。
更让她高兴的是,她知道,她一定会倒下的。或许就在下一刻,或许就在现在。
也不知走了多远,平原未尽,眼面前却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边有茅屋几间,此时一个穿着布衣,低低带着斗笠的女子正坐在竹椅上垂钓。茅屋及池塘四周生长着许许多多各色各样的花,颜色各异,姿态不一,高矮参差,似乎杂乱,却又出奇地和谐,天然一幅美卷。
那女子似乎在钓鱼,却更像在瞌睡。
她顿时如入了魔一般,悄悄走近前去,她想看一看在那破旧的斗笠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应当是一张普通的脸吧,没有绝世的美貌,却可以守着恬静安宁地过这惬意的生活。
没等她冒失地去掀那斗笠,斗笠下的脸却抬了起来,看着她。
采薇的心受到了刺痛,这是一张十分美丽的脸!
她在想什么呢,这世上又哪里会有比她更丑的人了!世人皆美,世人皆肆意快活,只有她丑陋不堪,肮脏不堪,她这样的人,怎还配活着?
采薇拖着沉重的步法继续向前走,她有些急了,她想早一点倒下,无论在哪里,只要再醒不过来就好。
“我认识你,”那垂钓的女子却开口了,“我还欠你一件事,而你似乎正需要帮助。”
采薇木然地转过身来,定睛打量了女子一番,这才认出她竟是云崖福地的主人——阳光女神!采薇惊愕得无以复加,难道这是上天在告诉她她终有一天能够走出所有的困境迎来属于她的新生吗?
她虽非上天所诞,非轮回所降,可是上天也不厌弃她,甚至还怜惜她,愿意给她一条生路是吗?
她不由跌坐在地上,抱腿大哭起来。
天不绝她,她又何必自绝!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阳光女神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背,柔声问道。
采薇却是为难,解除封印亦或治好她的脸,这都是很急切的,可是她却只能二选其一!这让她怎么选?
她无奈、沮丧、崩溃地哭着诉说道:“我确实需要您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