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猜得一丝不差,采薇尴尬笑了两声,不置可否,黎华倒也不需要她再验证。二人边谈边走,便不觉时间,转眼也就到了黎长老休息的房间门口了。
黎华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进入。
“爷爷,采薇来了。”黎华上前将黎长老扶起半坐。
透过黎华半弯的身子,采薇瞧去,床上老者须发已全白,皮肤松弛,褶皱满目,身子虽大多掩在被子里亦看得出他出奇地瘦削。只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沧桑中透着坚定,慈爱里又泛着喜悦。
见黎华拾掇停当,采薇上前行礼道:“黎长老。”
“无需如此生疏,也和他一样叫我爷爷吧。”老人声音倒还沉稳,并未如形态上那般让人惨目。
“黎爷爷。”采薇改口。
“华小子说你很好,今日一见,果然是不错。我这身子,要完全好起来怕是不易,没得耽误了你们。不若你们先成亲,我心里高兴,恐怕还好得快些。”老人眼中有笑,言语温和慈爱。
采薇看向黎华,求解释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爷爷,我们不急。”黎华倒是出面救急了,可这是什么解释?
“我急!”老人语气虽急,面上倒是笑得更深了。
“采薇,你觉得呢?”黎华见老人高兴,脸上也是难得的笑容,一脸宠溺,惊得采薇都要找不到北了!
“这……此事我还未与师傅说过,至少先得问过她。”采薇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个借口,见黎华要开口,忙抢说道:“黎爷爷重伤未愈,我就不打扰,您老好好休息。”
顶着二人探究的目光,采薇只觉泰山压背,耐着性子行礼、不急不缓走出门。一阖上门,再无管了其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
她是真不明白黎华在搞什么了,难不成他还准备假戏真做不成?像他们这种身负大仇,不知是否有未来的人,还能成个亲,与寻常人一样过日子?采薇摇头,伙伴可以,丈夫,那还是算了!没的拖累他。
为了避免再碰上其他人,又盘诘昨日晚上之事,采薇觉得自己还是到外面躲躲为妙。街上人多,采薇不喜,走着走着,便出了城郭,来到郊外,只觉空气大好,身心舒泰,深深吸了口气,竟领会些自由的味道,瞧着这世界万物,都觉得比平日可爱。
心有意会,席地而坐,出琴,顺着心意信手抚来。
情,原来并不只缘于欲。心之所向,淡淡喜悦,更是情源之一。
长发素净,白衣亦简单,倒更显得脸如工笔细画,此时道法境界提升,身上原本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妩媚多情竟散去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淡雅超然。
“不错,有进步。”
采薇心中正自欣喜,却听见一个温煦慵懒的声音,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没人。抬头,没人。
难道幻听了?
这是不可能的,幻听谁,也不能是那个疯子!采薇不再迟疑,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朝城内陈家奔去,陈家未必是他对手,但他不至于敢在陈家乱来吧?
半刻钟后,看到陈家高门上的牌匾,采薇不由露出个对自己当机立断的自豪笑容来,只是笑还未完全展开,就僵在脸上,消散在空中了,只剩一脸愕然。
牌匾下,风无涯正悠闲地倚靠在陈家大门边,笑盈盈正看着她。他发如墨,眉眼似山伴水婉约如画,斜斜倚在门旁,眸中有笑,唇边含谑,慵懒倜傥佳公子,她却觉得寒颤发冷!
阴、魂、不、散。
正当采薇进退不得之时,门内急急走出一大群人,为首的是陈尊者,其后阮城、阮域、陈氏兄弟,还有个陌生青年,但看那衣服,倒是可以确定是幻辰宗的人。再之后人就更多了,陈家的,清辉宗的,幻辰宗的,有采薇认识,但更多是不认识的,不能一一道来。
见这些人神色凛然,气势汹汹,采薇更是诧异,就她离开陈家这么短时间里,谁将天捅破了吗?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正疑惑,只见那陈尊者出得门来,唯看见采薇尴尬立在大门口,浓眉一挑,待要询问那通传者,还是陈权在后悄悄拉了他衣服,他这才瞥见靠在门边的风无涯,立即如触电一般,要向后退,虽极力掩盖慌张,脚下还是小退了几步。
“风使者大驾光临,我陈府蓬荜生辉呀!”陈尊者手上拘礼,面上含笑,客气满满,又不卑不亢,将最初的慌张掩盖得天衣无缝。
“我就抓只小野猫,对你们陈府没兴趣。”风无涯瞥了眼陈尊者,却未有立起的意思。
见他说得随意,如打发下人一般,陈尊者气结忘言。
“多年未见,风兄还是这般豪爽!”幻辰宗领头那人向前一步,笑着向风无涯拘礼道。
“哦,原来是上官无耻兄,想不到你还是这样闲得慌啊!”风无涯起了身,离开那门墙,笑向上官无垠,瞥见他身后的阮城,故作惊讶道,“哟,清辉宗的废物兄也在呢?”
阮城没想到此人竟仍如此刻薄,一见面就当众揭短,气得睚眦欲裂,却又不敢发作,只得自嘲道:“风使者记性还真好,多少年前的事情都还记得。”
采薇见风无涯遇到熟人,撕得正有趣,众人眼神也只都锁定着风无涯,心中大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毫不犹豫,溜之大吉!
“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我不该再揪着过往不放,还望阮兄见谅,原谅我一时嘴快。”说着风无涯向阮城端庄行了一礼。
阮城绝想不到风无涯竟然会如此隆重地向他道歉,顿时又觉得面上有光,压制着欣喜谦虚道:“风兄客气了。”
“只可惜,昨日一见,阮兄仍只如从前,废物一个,实在让我惋惜呀!”谁知风无涯上下唇一动,却又说出这番话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
“怎样?”风无涯双眼微眯,自嘲一笑,毫不在意。
阮城哪里敢怎样,甩袖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风使者如此,是不是欺我清辉宗太甚?”
风无涯循声看去,这男子年岁不大,面目清冷,气质出尘,如此年岁有这样修为也算过得去,虽未见过,但也猜到是谁了,不觉笑得更欢了,竟半日直不起腰来,许久,才勉强止住:“你,母亲的仇可报了?”
此言一出,阮域不由双拳紧握,虽竭力控制着情绪,却还是可以瞧见额上青筋突出:“此事不劳风使者挂心。如今妖、魔、鬼三界联盟而来,人间大难将至,风使者却如此行事,是否有些不妥?”
“嗯,是个做英雄的料。那你就抗起这大任吧!不然人间屠戮,苍生被血,可就对不住天下之人了!”风无涯又呵呵笑了起来,戏谑道。
“风使者是要袖手旁观?”阮域面色黑沉,他虽听过此人行事不羁,却未料是如此无责任心。
“这,我需要向你汇报吗?”敢给他挖坑,风无涯收了笑容,脸现危险,似要动手。
“风使者不是来抓野猫吗?不知那猫什么形状,要不我派人帮您抓去?”陈尊者见风使者发怒,忙上前打哈哈。
你二位要找场子,不要在我家大门口呀!
可是,什么样的野猫竟让风使者感兴趣?什么样的野猫风使者还一下子抓不到?
风无涯听他这么一说,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觉得事情更好玩了,兴趣更浓了。阮域这毛头小子,他留着还有用,暂且就饶他一回吧!
“那小野猫倒正是进了你陈宅,如若有陈尊者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
陈尊者自是一口答应,待问形状,风无涯却只“小野猫”三字,再无多了,陈尊者见此,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家里一众人等,分头搜寻去了。
阮域亦是再也不想和此人呆在一起,亦带着清辉宗的人跟着陈尊者离开了。
见他们走了,上官无垠这才笑出声来,说道:“风兄还是那么喜欢捉弄人!”
继而,还是有些担忧道:“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大了些,到时候影响各派联盟……”
风无涯却直接飞身走了,留上官无垠一人言未尽,意深远。上官无垠也不恼,反而莞尔一笑,转身亦带着幻辰宗的人回陈府。
“小野猫”采薇此时正在房间里面壁修炼,此前她悄悄溜走,却还是觉得陈府更安全些,便绕了点路折了回来。
只是才将力量运转不到两圈,便觉头上似有一物停落,诧异,抬眼,竟是小凤!
也是,不然谁这么大胆子!
采薇伸手将小凤抓了下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小凤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小小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风无涯没喂好,采薇不觉怜惜地摸了摸小凤的尾羽。小凤仍是一脸桀骜地不拿正眼瞧她,想起此前自己翻遍水陆空给它找吃的的事,采薇不觉失声笑了起来,想它肯定饿了,忙拿出珊瑚果来给它吃。
见到珊瑚果,小凤这才欢快地叫了声,一口一个,三下五除二将采薇手中的珊瑚果吃完,然后扑闪扑闪翅膀,瞪着明亮的小圆眼看着采薇。采薇见它没吃饱,很是豪爽地又拿出一堆,直堆满了半张桌子。
小凤又是欢快地叫了几声,便扎在如山高的珊瑚果堆里开吃起来。此时,采薇才看见小凤脚下有一物,似是便条,脸色不由一变,极度不想去看那里面会是什么,却又不敢不去看,犹豫、迟疑,最后还是恐惧战胜了所有,采薇将那小便条拿了下来,展开来看:
“转陈尊者,今夜子时空明峡谷围捕小野猫,记得带上废物兄弟和无耻兄。”
字很漂亮,如镌刻一般,看着就似一副画,只是这内容,什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