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哪里能被这点困难给阻挡了,才稳了身子,又执剑劈去,顺势回怼道:“别装大好人样,你都能又下药又诅咒的,还有什么不会做!”
鬼术一边迅速地画符,一边抵挡着采薇的攻击,见她纠缠不休,气得连连摇头,痛斥道:“说你蠢,你还真对上了!我不这么做,你有机会吗?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吗?”
采薇脸顿时红了,手里的剑却更猛烈了,气鼓鼓骂道:“这是什么机会?我不需要!”
鬼术此时倒正好画完了,拂尘一甩,漂亮的收了个尾,顺道将采薇给摔了出去。符咒化作一团金光,飞到那风旋之花的上方,金光散开,风顿时“呼呼”而作,从四面八方猛烈而来,不少涯壁碎石皆被掀掉,蔓上绿叶烈烈作响,泛起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花瓣、斑驳的光亮、金光、风旋,交织出一副奇异美妙的图画。
采薇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弃剑换琴,作势又要奔杀而来,鬼术忙出手阻止道:“消停下好吗?我这老胳膊老腿真的折腾不动了!”
此番话从一个孩童的嘴里说出,实在是诡异得很,吓得采薇不自觉间便住了脚步,停了抚向琴弦的手,嘴里却强自申辩道:“我就是我,我总会超过你的,你休想控制我!”
鬼术嗤笑,嘲讽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出口却鼓励她道:“嗯,这志气不错,你加油。”
采薇被他这番举动气得不轻,又要回嘴过去时,黎华拉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执。落虹见采薇与鬼术的关系,暗暗有所猜测,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却反而冷静、沉默异常,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空中那朵舒展着的,美丽的风旋之花,这边的争执似乎完全和她没干系。
风旋在金光的促发下,旋转得越来越快,聚集得越来越大,竟已成了一片十分庞大的旋形浮云。周遭的石山渐渐受不住吸力,慢慢开始崩塌,渐渐,竟是大面积倒塌起来。飞沙走石,天上地下,一片昏天暗地。
采薇几人原本立脚之处早已碎了,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浮空结界自守,倒成这一片褐色里的独特之景。
风神就要醒了,她心中滋味,百转千回,复杂难明。随着她的修为突破到了合魂大圆满,樊篱当年在她记忆中设置的屏障已经被她打破,小时候的记忆清晰地涌上了脑海。
那双眼睛,那双在她六岁时深深刻入记忆的眼睛,哪怕时隔多年,如今重新想起,也不曾淡忘了一丝!
而这双眼睛,在这几年里,特别是在这一段时间里,不仅仅是刻入到了她的记忆里,更是刻到了灵魂中,她只需要闭上眼睛,他的笑,他的怒,他的鄙夷,他的不屑,他的嗔斥,他的……
这同样美的两双眼睛应当没有任何关系才是,可偏偏它们就是同一双!
他屠戮了她全家上百条人命,将司徒百年老宅焚得干净!
浔阳河边,他好奇?……采薇只觉全身如被无数蚂蚁疯狂啃噬,痛,却又痛快!他好奇!
从一开始,他就要她杀他!最后,他亦做到了,用她之手,握他之剑,杀他之身!
呵,他的愧疚倒是甩干净了!
可是,她呢?她怎么办?
现在,那个屠杀了她全家的风无涯,与她有过交缠的风无涯,都已化作了点点星光,不存在了!一世轮回,他的债,都没有了依托,只能烟消云散了。
她心里堵得慌,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欢愉,反而痛彻心扉。可这一切,又都过去了,她就算想抓着不放,也什么也抓不住了……
不知何时,世界突然静止了。泥石、尘土、花瓣、绿叶都不再旋转,而是突然地停滞不动了。然而,就在这瞬间,从那风旋的中央突的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光与力,瞬间便将这纷纷扬扬的东西一扫而光,就是采薇、落虹、黎华亦被这光横扫得失去重心,翻滚出数百米后重重摔在地上。唯有鬼术仍在这光与力中稳稳浮立空中。
光与力过后,天地如雨后初阳一般澄净,风无涯一袭白衣临空而立,身姿洒脱,却又威重如山。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畏惧害怕。
鬼术欣喜地欢呼着朝风无涯跑去,最后竟一把跳将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风无涯伸手托住他那孩童的身体,却嗔道:“你这简直就是胡闹,还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没关系的!只要你和阿钰能够冰释前嫌,我们仨又能相聚如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鬼术声音哽咽,泪水横飞。
落虹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尘,没有走近,却也没有离开。采薇远远地看着空中那个长得不差分毫,却没有一丝熟悉的风无涯,怅然失落得一时竟站立不起,连连试了两次,都踉跄得重新摔在地上。第三次再次起身时,幸好黎华过来了,一把将她搀扶住了。
黎华见她这般,心中明白,心痛又苦涩,伸手抱住了她,仍安慰她道:“无论什么事,有我呢!我在,一直都会在。”
见他如此,采薇反而为自己的怯弱感到羞惭,正推开他要说点什么,便见鬼术佛尘上的万道细丝已甩了过来,二人忙急退开去。将他二人分开后,佛尘稳稳当当地回到了鬼术的手里。
鬼术暴跳如雷,跳脚指着采薇骂道:“作死啊!”
采薇皱眉,被这般毫无理由辱骂,她心中没有丝毫的愤怒,却浸入了彻骨的悲伤。她没有接言,反而移目看向风无涯,风无涯神色无异,反而劝鬼术道:“阿术,何必与几个人类过不去呢?”
“她,她……”鬼术终究没有再说下去,有些事,各自明白是一回事,将它讲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便建议道,“就是觉得碍眼,走吧,让他们走!”
风无涯宠溺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另一只手,不过微微一抬,采薇三人只觉突然的,身体便毫不受控制地被吸入了空中的一个裂缝,继而便是两眼一黑,再没有任何意识。
见这三人被送回了人界,鬼术嘻嘻坏笑道:“风,你还是喜欢的吧?”
“乱弹琴!”风无涯在鬼术头上敲了下,觉得十分好玩,又连连敲了几下,弄得鬼术抱头急躲,叫嚷着抗议道:“不许欺负我!”
风无涯将他拉了过来:“下次再敢这么胡闹,那可就不是敲这几下了!来,我助你冲破反噬。”
鬼术却连连摇起头来,更是退了开去:“不用,不用!你神魂未定,还是先稳定自身为要!”
风无涯却一把将他抓了过来,挥手清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来,将他安置到中央,便双手结印帮助起鬼术来,鬼术知他性子,只得顺势去攻身上的天道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