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烨看向黎华,黎华亦自摇头。想着如今医门扬门主正在温长老那,便引着二人去了那边。温菱见了采薇,自是高兴,只是爷爷仍在昏迷中,这高兴总也透着惨淡。
倒是正巧,杨门主带着石枫正好看完温长老出来,冷烨便请他为采薇看看。杨门主看了许久,把脉,感知周身经脉道力,可越是查看,越是不可置信得直摇头。
黎华、冷烨以为不好,心早落入冰窖,终是冷烨问出口道:“怎么样?”
“寒……寒叶冰花,她自己封的道力和记忆。”
寒叶冰花,是一种功法的名字。相传数百年前,有一女修道者,她本天资卓越又长得美丽动人,仰慕者实多。可是,她却偏偏爱上了一个未修道的人,那人随着年华渐老,她却因修为益深青春常驻。
女子倒没觉得什么,可男子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闷闷不乐,男子虽掩饰得很好,但终究被女子察觉到了。听闻爱人害怕她嫌弃他,害怕她抛弃他,害怕死去后慢慢长月再不能陪伴她。女子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感动,于一个冬天里,在寒叶下,冰花旁,创得此法——封冻修为。
只是采薇在封冻修为的同时,将自己过往的记忆亦一起封存了起来。
黎华心中震动,当即猜到她恐怕是想逃避鬼术下的咒术,只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如此不顾后果,那几日恐怕发生了什么让她承受不住的事。
冷烨、石枫、温菱亦是诧异得很,但如今采薇已然失忆了,问也问不出,只得从长计议了。
温菱又问了温长老的情况,扬门主只是摇头,温长老本就年迈,此次又伤得太重了,到现在仍未从昏迷中醒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罢,温菱顿时便哭了出来,石枫十分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冷烨却道:“我曾见师妹囊袋中有妖界阴阳参参须,不知可有起死回生之效?”
阴阳参,大补啊!如今温长老重伤不醒不就是因为年纪老迈、身体虚弱而扛不住吗?
冷烨见杨门主神情,便知可以,故转头问向采薇道:“师妹?”
采薇在四周这期待兴奋的眼神中压力很大,她若是有那么个东西,她当然是愿意给的,问题是,她醒来时就发现了,她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阴阳参了!
正在采薇不知所措时,黎华倒是反应过,为她解了围:“采薇如今道力全无,记忆尽失,打不开囊袋。”
听得黎华提起囊袋,采薇又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下,瞥见腰间确实有个小小的荷包,她此前看过,里面是空的。可听他提及道力,想来是需要道力的。便忙解了下来,递给黎华。
黎华拿出参须,杨门主和石枫得了这等上天入地不可多求的药材,自是兴奋地研究去了。
采薇见他就这么拿了东西出来,十分好奇,可她翻开一看,仍是什么也没用,便央着黎华将东西都拿出来给她看看。
黎华自是知道不妥,便只将些没要紧的东西拿出来哄她玩。采薇见了珊瑚果,倒也丢手了,只吃那珊瑚果去了。酸酸甜甜,味道实在不错。
当日交城一战,可谓虎头蛇尾,各修仙宗门磨刀赫赫而去败北逃亡而归。六大城市的禁制之门更是涌出无穷无尽的妖魔鬼士兵,屠戮人界。
既中了对方声东击西之计,人界与妖魔鬼三界之战还未开始便已入了劣势,且妖魔鬼一众首领人物修为皆深不可测,再战,也只不过是送人头的事罢了。
温长老自是舍不得宗门新秀受损,这场大战不知持续几何,宗门力量越大,传承承续则越有希望,故一开始便找了机会让黎华脱开身来。
至此,他倒是毫无牵挂了!
当樊篱、冷烨带着清辉弟子回到宗门时,已有妖魔两界士兵屠戮附近城池村落,幸好石长老、冷长老当机立断,封闭山门,严格戍守,这才保住了清辉一隅偷安的境地。
过了数日,北冥宗派人将重伤的温长老送了回来,温长老重伤未醒,石长老、冷长老年纪也都是不小的,在这般紧急情况下,宗内事物繁杂,许多的事又必得亲视才行,几人早已累得够呛。
见了冷烨,自是大喜,修为好,主意定,都是众人看着长大的。按照当时的约定,便要让冷烨当这宗主,可冷烨不肯,要推黎华,可左等右等,黎华只是不来,宗内事物又等不得人,他只好暂且先代理了这事。
今见了黎华、采薇,冷烨大大松了口气,难得地露出笑来,虽采薇这事莫名其妙的,但终归性命无忧,回了清辉宗,有无道力,倒也无碍。
冷烨便要将宗内诸事并宗主一位交还黎华,黎华“呵呵”“呵呵”笑得温润,却毫不松口应承。
采薇吃着珊瑚果,温菱看着石桌出神,冷烨和黎华二人则是眼神大战,待得采薇都有些醉了,冷、黎二人仍无战果。
好在杨门主医通鬼神,竟生生凭着那么根参须将温长老救醒了,正好此时石长老、冷长老、黎长老、独孤长老、白长老听得消息,都赶了过来。
温长老睁眼,见黎华在此,高悬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仍不免嗔道:“你这小子,怎那般不知变通。”
黎华又为他讲述了后续之事。诸位长老听后,皆沉默了。
“没想到,北冥六使乃天神下凡,竟是真的。”温长老感慨道,忧心却更重了,“鬼主这般有来头,我人界只怕危矣!”
此时倒终于记起采薇来,采薇却是吃珊瑚果吃醉了,已由温菱领了去她房间休息。黎华知道他要问什么,不愿别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人,便忙将采薇目今情况禀明了。
如此,风无涯倒底将如何,便再无人知了,事到如今,也只好且待北冥来消息了。
冷烨虽心知此时并不是提这事的好时候,毕竟温长老才刚转醒,身体虚弱,这又已经说了许多话。但宗门事情实在太多,师傅樊篱自听得风无涯已死,成日里总没什么精神,待从交城回来,已直接闭关了。他一肩膀扛着暗影部和宗主这两宗担子,自交城回来,他统共没睡几个时辰,实在累得慌。
冷烨才提,黎华那眼刀便飞了过来,待他说完,他亦不示弱地举了一大堆的理由来证明他不适合。他一贯聪慧有智,说得条清缕析,声情并茂,在场无不动容,竟皆连连点头,觉得他所言甚是。
只是在场的,都是狐狸一般的人,虽一时被迷惑,但心思几转,也就清明过来:此时此刻,又有何事大得过宗门存亡?
宗门之事,他本应责无旁贷的,只是采薇情况很是不对,他什么事都不想管,也没有心思,他只想陪着她。他预感,她这般赌命求得的安宁恐怕不会太长。
他很害怕,不知道有今日,是否还有明日。可人界喋血,宗门大难,他又实在不忍旁观。他虽言之凿凿的说了一大堆,心里却是明白自己的话其实很苍白,说服不了任何人,甚至他自己。
温长老又想起端木藜的话来,心知这二人都非池中人物,但在这大难之前,却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挑起这担子的了。便提议天轮之前,二人共理宗内事物。宗主之位,待此大难过后再说。又点了石枫协助二人。
石、冷、黎三位长老自是没意见的。白珠白长老竟也一口同意了,独孤长老此时又哪里还敢提不同意见,便一致通过了,宗内事物暂且便交给了他们仨。
众人从温长老房内出来,最高兴的要数石长老和冷长老二人了,一身轻松,笑哈哈回自己的山头养花喝酒去了。
黎华将诸位长老送出门,却没有随冷烨离开,而是回到了院子里,透过半开的轩窗,神情惆怅地看着昏睡的采薇。
“饶……为什么……”
忽地,采薇却梦魇胡叫起来,黎华忙推门进去,见她大汗暴出,呓语连连,挣扎不安,却又只是不醒,只得将他扶起,抱在怀内,轻声安抚。采薇这才稍稍安定了些,渐渐沉沉睡去。
黎华将采薇安置好,找了石枫,悄悄问道:“能够看出她到底怎么了吗?”
石枫却是忸怩了起来,眼神闪烁,不知该如何措辞,或者是该不该说。
黎华瞧他神情,知他肯定看出点什么了,再三恳求,石枫知他二人关系匪浅,终不忍隐瞒:“你看她脖颈处,便会明白。”
丢下这句,便逃也似的的跑了。
黎华只觉脑内一炸,竟一片白芒,一时难以成思。在原地呆站了有半刻钟,这才终于找着了些神魂,恢复了些理智,朝那床榻走去,如今细看,果见衣领下隐约有淡清痕迹,微微扒拉开衣襟,胸前肩头几乎处处皆是。
温菱进来时,便见黎华面黑若铁,神情冰冷,吓了她一大跳,还以为是采薇出事了,忙急走了几步凑到近前,见采薇睡得安然,这才问道:“你怎么了?怎这般神色?吓了我一大跳!”
黎华不语,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