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冷冷对上她的眸。
上官若雨似是极怕被我这么一看，即时禁了口，弱弱的垂下了头，还不时悄悄打量我的神色。
这丫头，性子太过毛躁，听什么就是什么，下人们随便几句话便能影响了她去。今天这么一闹，八成便是下人们早就看不惯我，借着挽香被我罚，以此为由在她耳旁吹了风。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一行人见我开口，脸上微微有些错愕。怯怯的看了看在我一旁的上官若雨，见她没有说话，相互疑惑着该不该起。
倒是挽香脸上笑了笑，第一个从地上起了身，然后，福身一礼，“夫人、小姐，奴婢告退。”
说罢，直接又走到东苑门口去跪着了。
有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其她的婢女也相继起身，散开了去。
当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上官若风才抬起一张看似委屈的脸，“嫂嫂，你和哥哥一样，都只会吓唬我。”
吓唬？有么？
我皱了皱眉，看向她，慢条斯理的将她的手从我手臂上移开，“姑娘，我不认识你。”
空气里弥漫着药膏的清冽香味。
洁白细嫩的柔荑上，红色的鞭痕印子极不协调的躺在上面。将药膏在鞭痕上细细抹着，然后用纱布好好的将伤口缠起。
“三日内就不要沾水了。”我用一旁的清水净了手，随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口水。
“嫂嫂？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上官若雨坐在一旁，从桌上捏了块绿豆糕，边吃边问。阳光顺着窗口打进来，她仰起的下颔，在碎金般的日光里划出流丽的弧度，连着那一头扎着马尾的青丝也溢着流光。
“不记得。”我淡淡回了她的话。
对面女子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小嘴撅起，清澈的的眸子直直望着我，带着几分央求的，“嫂嫂……”
我瞥她一眼，“我是真不记得，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
“嫂嫂……”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欲言欲止的。半晌，上官若雨叹了口气，澄澈得如琉璃一般透明眸子上仿佛突然之间便黯了几许，“也罢，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好。”
什么事情是不记得也好的？我挑眉看她，嘴角兀自勾起一抹笑来，“你凭什么便认定我就是你嫂子？”
“欸？”女子的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然后一口将手中整个糕点咬下去，拍了拍手里的碎屑，“嫂嫂，你失忆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记得。”
“是么？”我漫不经心的用杯盖拨弄着杯子里水面上浮着的茶叶，嘴角暗暗掠出一个弧度，“我怎知你是不是看着我失忆便随便糊弄我。”
刚刚吃进嘴巴的糕点被一下咽在喉咙里。上官若雨被呛得连咳了几声，慌忙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下去。
“砰”的一声，杯盖盖在杯子上。
上官若雨随手用袖子擦了下嘴巴，“嫂嫂，总之什么也不要再想，反正你是我嫂子就对了。嫂嫂，你可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三年，我哥哥可是天天想念你得紧。”
上官若风？我微微皱了皱眉。三年来的不闻不问，这也算是想念得紧？
见我没说话，眼前女子似是来了兴致，含笑说着，“嫂嫂，你知道吗，我哥哥心里可是只有你的，我曾多次看到他一个人埋在书房里画着你的画像。要知道，我哥哥平日里总嫌画画麻烦，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懒得做的，就连小时候爹爹考察我们的功课，哥哥的画也是他背地里威胁着我画的。”
这算不算听到一件他的糗事？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扬，下一刻却又马上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你方才说，你嫂子离开你哥哥三年。既然依你所说你哥哥待你嫂子好，你嫂子又怎么会离开他？”我随意的轻描淡写，眼睫微抬，凝视她，微微一笑，“况且，据说这三年前第一庄奴仆大换，三年内，新换上的奴仆均不知道堡主夫人是何人。三年内，你哥哥对你嫂子可是不闻不问的呢。”
被我这么一看，上官若雨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
她抿了抿唇，小心的看我，“嫂嫂，你真的失忆了？”
我迎上她的目光，“自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官若雨再次打量着我，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嫂嫂，过去的事，咱们还是不提了吧。”
说完，又好像觉得这样说太过明显了，上官若雨移了移椅子靠近我些，“嗯……嫂嫂，反正都已经不记得了，就不耗费那么多时间想那些了。”说着，傻傻的笑了笑，“咱们总得向前看是不？”
“我这回回来时间上没赶巧，那两个孩子被哥哥送去宗庙和同辈习武去了，不然就有得玩了。嗯……嫂子，你是知道清儿和浔儿的吧。”
心里好像哪一块地方被钝器重重打了一下，闷闷的疼得难受。上官清、上官浔，上官若风的两个儿子，分别为两位夫人所生。
见我没说话，上官若雨用手托着腮沉闷了片刻，“嗯……嫂嫂，你现在不知道不打紧，过一阵他们回来了你就知道了。”然后，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便拽上我的袖子，“嫂子，这回，你不会离开了吧。”
我淡淡看她一眼，还未说话，便见得她急忙又说，“嫂嫂，别离开了。三年前，你走了以后，我想你，哥哥也想你，就连清儿当时虽然还不会说话，那也是想你的。”
我微微变了脸色。
上官若雨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嘴角抿了抿，然后用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看着我，“嫂嫂，别走了，和我哥哥，嗯……好好过吧。”
纯净的小姑娘，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心里想着的，毫不加掩饰的最真的想法。此刻，从我的角度上看过去，女子洁白的额上，两道十分秀逸的眉，微微蹙着，眼里的纯净好像被突然之间蒙上了一层灰。
我听得心里一动。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我几近勉强的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揭开盖，水里倒影着我的脸，因为茶叶的遮挡，怎么看都看不清、看不全。
轻轻的抿了口，苦的。
“咦？”上官若雨好像突然之间瞧见了什么，眼睛里满是惊愕。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瞥见的，是我因揭开茶盖而顺着手臂微微滑下来的衣袖。
我随意将衣袖弄了回去。衣袖底下遮着的，是腕上红中带紫的勒痕。
“嫂嫂……”女子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自然，她小心的看着我，试探性的问道：“这个……我哥哥弄的？”
我垂下了眼睫，没有回答她。而她，自然是以为我默认了。玲珑剔透般的眸子又黯了几层。
夜幕带着丝丝的凉意悄然降临。我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的菜肴，思绪杂乱着。
桌子上精心备好的，是两副碗筷。
所以，当上官若风进来时，看到这一室的场景，明明显显的愣了一下。他的嘴角缓缓勾起，连眼里也有了几分笑意。他事先是没有提前通知他会这个时候过来的。
极其自然的走到我身旁，在摆着另一副碗筷的位置上坐下。然后才眯了眯眼，打量着我今日的妆容。他的眼睛深幽如潭，让人一望探不到底，总是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坐在原处，见他来了，没起身，也没有说话，任他打量着。
“你是鲜少穿这种颜色的。”他看着我，说了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嘴角却是自自然然的勾出一丝清雅淡笑，“上一次见你穿红颜色的衣服，还是我们成亲的那天。红的灯笼、红的床幔，满室的红，我挑起你的盖头，见到穿着一身喜服的你。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模样，第一眼看见，只觉得满室鲜艳的红都再没了颜色。”
他细细看着我，声音柔和得像极了暖春里和煦的风，拂过耳畔，酥酥麻麻的，悄悄的钻进心里，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轻微的撞了撞，然后软软的化开了来。
我牵了牵嘴角，努力的扬起一个笑，侧眼看他，“堡主，溟玥可不记得自己和您成亲过。”
男子的脸色骤然一变。手中才提起的筷子被“啪”的一声丢掷到桌面上。
他回头看我，面上是再明显不过的愠色，一把扯了我的手臂把我拉近他，厉声问，“这样的把戏，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我皱了皱眉，知道挣脱不了他，便也索性任手被他这么抓着。“堡主的话，溟玥弄不明白。”
手臂一紧。
他冷冷看我，眼中似有锋芒掠过，见我坚持，目光在我脸上转了片刻，冷哼一声将我松开。
我理了理衣袖上被抓得微微有些褶皱的地方，极其自在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完全将他无视。
晚饭的时间悄然而过，桌边两人各怀心思，却是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有再次说话。有些时候，说的话远比刀刃更加利。
门外的风带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铺面而来，上官若风不悦的皱了皱眉。
婢女在这个时候端着药进来，见着我身旁坐着的是上官若风，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惊讶，愣了一瞬，连忙行礼，“堡主，夫人。”
“什么药？”见我接过药，上官若风眼里带着几分疑问。
我看了一眼碗里的药，习惯性的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捏了颗蜜饯放入口里，“二宫主配的，每隔三日喝一次，说是提神解乏的，喝不死人。”
他眼里沉了沉，明显是不信的，“什么提神解乏的药非得三日喝一次！”
“我喝什么药与堡主又有什么关系？”我瞥他一眼，面容冰冷，丝毫不觉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上官若风神色大变。目光阴沉着的，像似随时都会发脾气。我见状不妙，及时噤了声。这疯子要是发起脾气来，可是没有人能招架得住的。
“非得和我对着干？”漆黑的眸子，饱含怒意，却又强行压制住。
我抿了抿唇，抬头看他，淡淡四个字，“溟玥没有。”
他的唇角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抿起，如薄刃般，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竟有几分的心疼。
我略略别过脸不去看他。
良久的沉默，室内慢慢静了下来，两个人僵持着，到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转开了话题，“听说若雨今日刚回便到你这里来闹了？”
我淡淡“嗯”了声以作回应。
“这个若雨，准又是和景疏闹了脾气负气回来的，”上官若风以手抚额，面上显了几分疲惫，回眸看我，“不要让她瞎闹，从小养成的娇惯性子，成了亲也不见收敛。”
我诧异的扬了眉，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一语双关。
嘴上还是“哦”了声回了。
见我态度敷衍，上官若风眉上皱了皱。夜愈发晚，没有关窗，烛火跃动着，晃得人眼疼。他久久凝望我，目中怒色稍敛，慢慢的竟有些许黯然。
他走近我，帮我挡住我眼前大片光线。
从我的角度看，他的身影完全将我笼罩，如斧刀削般的俊逸脸庞，被身后的烛光镀上一层金边，让人看着，慢慢有些痴迷。
他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脸，顺着脸型向下移动着，然后，猛地勾起我的下巴。“你没心的么？”
你没心的么？没有心，便一次次的将我屡屡暗示视作旁骛，一次一次将我想要接近冷冷推开。
“不知道啊。”我随意说着，不敢看向他的眼，目光移到他的左耳耳侧，心里莫名失落着，总感觉少了什么。
夜慢慢的变深，他看着我，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嘴角挂着几分阴测测的笑，看得人颇为心缭。
我的脚下微微向旁移了些许距离，尽可能的离他远点。
发现我的动作，上官若风眼底一沉。猛地上前一步手臂搭住我的后颈将我勾到他身前，如他人一样冰冷的唇随即覆上。
不等我反抗，他的手掌托着我的后脑勺，用力的按着，让我无力动弹。
舌头轻而易举地撬开我的牙关，唇舌狠狠厮磨着。
另一只手还不忘困住我的双手，让我没有半点机会逃离。
唇舌相缠，辗转、追弄。如痴、如缠。
浑身都被男子的气息包围着，待久了，会沉迷。
心底深处或松、或紧，又明、又暗。好像有什么在接续，又像有什么在断开。
我站在原地不用，任他吻着。从唇舌吻到脸侧，从眼角吻到鬓角，从耳侧吻到脖颈，一路路，细细的吻。
我闭着眼，身上是一片酥麻，几近瘫软，呼吸渐紧。
我感受到层层衣带被解开，身上外衣滑落，簌簌的脱衣声……然后，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横抱起来，往室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