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掌落空,那怪人已然近到身前,双枪仍旧是如之前在院中一般,使出一招“苍龙入海”,凌空下击。月光掩映下,南宫月只觉这蓦然扑到面前的怪人丑恶异常,十足的煞神降世。他心中愤恨难当,想要除之,此刻却又无法,只好恨恨地斜身闪躲,跃到一旁。
一簇野花无辜受灾,被连根砸得稀烂,那怪人知道难以一击必杀,一招施完,不等对方逃得过远,立时又是一招接上,双枪好似浪里白龙,夭矫盘旋,只打得南宫月毫无喘息的机会,只好一味闪躲。
斗了一阵,南宫月正自苦寻制敌之法,不经意间望见不远处有一棵树,树干之上满是零星斑点,记得那是晚间琉璃教授林婉儿功夫时所留下的痕迹,心念一动,有了对策。
他当即稳住气息,按照“乱花飞雨”的要诀,脚踏八卦方位,绕着那怪人不断游走,越走越是流畅。那怪人原本见对方慌手慌脚的只知躲避,以为再过片刻便能得手,此时却见对方身法突变怪异,竟是难以捉摸,比先前更加难攻,不由地焦躁起来,杀心顿时更重,手中兵刃加速运转,力求置对方于死地。
蓦然,兵刃攻击缝隙中,一只手影闪来,点中了那怪人的腰胁之处,顿时一阵酸痛难当,惊得他纵身一跃,想要跳开被对方围攻而成的圈子,重整旗鼓。哪知对方不休不饶,如影随形地又纠缠上来,仍旧是在周身游走,让人好不心烦。他本以为自己已被点中穴道,甚是危急,一跃之后,却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被点之处隐隐作痛而已,当下恍然大悟,展开擒龙枪法继续抢攻。
原来南宫月这套“乱花飞雨”的点穴功夫只是现学现卖,临敌之时,情势变化万千,根本无法像练习之时对着树木一样点得行云流水。加上他认穴还不够准确,那一指点出,本想点中敌人之侧腹,第十一根肋骨下端的章门穴,却终究向一旁偏离了一寸,只是点在普通皮肉之上,虽然力透指尖,劲力不小,但无法阻住血脉流通,最多只是弄得敌人皮肉疼痛而已。
他见敌人忽得窜出逃避,心中只道是点穴有了效果,自信大增,不给敌人喘息机会,大踏步追上缠绕,力求将敌人笼罩在自己的指影之中,一旦寻得机会就出指点穴。
可是那怪人已然瞧出对方招式生疏,战得久时,又见无论步法指法均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他本非庸手,既已知晓敌我差距,便稳住了心神,见招拆招,不容得对方有丝毫便宜可占。
如此一来,南宫月每一指点出,那怪人觑得清楚,当即挥兵刃截住,肉指毕竟难敌生铁,那一指只好伸到中途便自撤回。又战一会,南宫月手不能出,心中烦乱,脚下亦是步法虚浮,逐渐呆滞,一个不留神,敌人枪头向肚腹刺来,忙要侧身闪躲,却哪里还来得及?
这一刹那,清冷的月光把那柄短枪枪头照得雪白无暇,显得格外刺骨冰寒。枪头所指,南宫月瞳孔放大,腹部顿感空虚,似有一阵极寒刷遍全身,又似顷刻之间已身入万丈深渊之中。
他心弦波动,明白这便是人之将死前的感受,那么的绝望和虚无。
那怪人寻暇抵隙,终于觅得一瞬之机,霍然送出这一枪,枪头去势甚快,在那样的角度和位置,除非神仙下凡,否则被刺之人绝无生还可能。
然而,就在他满以为即将得手的时候,神仙真的下凡了……
短枪刺出刚要抵达对方腹部时,竟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嗡嗡作响,随即定住不动,紧接着眼前人影一晃,头顶似是被什么重物压了一下,再定神一看,人已不知去往何处,只觉得右手虎口生疼生疼,尚自发抖不停。
他用左手枪在头顶上试探着挥了一挥,并没有发现什么物事,心里好生奇怪。于是枪交右腋夹着,伸左手在头上一抹,只觉手心软腻湿滑,张开来在月光下一看,竟是满手的泥土砂石,大感诧异。当下也顾不得头顶是否干净,连忙左手抓回短枪,错步转身,游目四顾,防止被人偷袭。
原来琉璃一直在近旁关注着战局的变化,她见南宫月那般地努力搏斗,虽然运用起自己所教功法和招式有些生搬硬套,但凭借着顽强毅力,施展起来依旧可圈可点,心下对他颇为满意。
虽是在旁观战,但她时刻小心着,眼见南宫月突现危机,即将丧命,毫不犹豫地附身相助。既已附身,那怪人的一切招数在她面前又何足道哉!
千钧一发之际,她空手入白刃,夹住了刺往腹部的枪头,纵使那枪来势凶猛快速,顿时就如时间停止一般,定在原处,不再前进半分。琉璃脚下轻舞,疾如飘风地避开枪头,转到短枪一侧,再忽地跃起,顺势在那怪人头顶上点了一脚,借着这一点之力,飞身斜上,轻轻地落在了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冠之上。
树冠虽是枝叶茂盛,但枝叶尽头极是柔软细嫩,此刻,她居然稳稳当当地立在上头,直与棉絮无异。在一丈远近的枝叶上还停着几只休憩的林鸟,并未被她的到来惊动,竟就在晚风中与她一起微微摇摆着,自在闲适,怡然欢畅。究竟谁是林鸟,谁是人儿,又如何分得明白。
“你没事吧?”琉璃柔声询问。
“没……没事……”
琉璃转头看去,只见南宫月紧握双拳,低头寂然,显出一副落寞的样子。心中关切之情顿起,秀眉漾起了涟漪,柔声轻问:“你,怎么了?”
南宫月喃喃低语:“我……我真没用!自己明明说了要自己解决这个恶人,但还是笨手笨脚的……你教了我这么厉害的武功,我却打得乱七八糟,还差点送了性命……这样的我,还说什么保护别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说着,他咬紧压根,眼眶中热泪盈满,红色的血丝在眼白中扩散开来。
“你不甘心对不对?不甘心,不能用自己的力量打败对手……”琉璃面容略显肃穆,目光清澈,犹如碧水隐波澜,静静地注视着南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