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风铃——
应该是妈妈在呼唤吧,可我真的好累,好想再休息一会儿。我记得我躺下来休息的时候天空是朦胧的,现在应该已经完全亮了。
我挣开半只眼。
嘶……
因为通宵的缘故,眼睛在接触到空气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刺感袭来,泪腺也应激地排出泪水中和我干巴的眼球。
我掀开身旁的帘子朝窗外看了一眼,刺眼的白光逼得我赶紧将帘子放下。
姑且把空调关掉好了,有点儿冷,而且空调吹得我的眼睛干巴难受。阳光穿过帘子照在我的眼睛上,我的视野里一片绯红。
嗯?怎么找不到空调遥控器?算了,只要不影响我睡觉就行。
这个梦又来了,我真的好困,不管了,就让它一直继续下去好了。
我正在下坠,空气像水流一样从我身体的各个部位划过,我伸出手,试图触碰在我身旁移动的浮云,然而我下落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就触碰不到。
梦里我很焦急,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我非常迫切想要找回某个人,但我却不知道他在哪,只是任由着身体往下坠落。
浮云在我眼前渐渐散开,一面镜子出现在我的正下方,待我仔细观察后才发现,那是水面接近静止的湖泊。而我下坠的终点似乎就是那片湖泊。我张口大声呼唤,但我实在听不出我呼唤的内容。
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湖水开始疯狂地灌入我的耳道和鼻腔,我挣开眼睛,阳光穿过水面,一束束光线在水下折射后分层,随着水流晃动着。我四处寻找,终于在视野的一角找到了他。他正下沉,我忍着难受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
好冰!
我拉着他的手,竭尽全力往上游,但仍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在下沉。我的肺和心脏开始不断鼓捣,向我讨要氧气。
我快窒息了,如果不快点到水面呼吸的话。
一只断了半条的白色粉笔精准地砸中我的脑袋并夹在我的头发上面。我猛地惊醒,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讲台上的杨老师。
“陆风铃,你每天非得在上课的时候睡觉吗?你晚上不睡到底干嘛去了?还是说我教的东西你全会了?嗯?”杨老师拿着一把三角尺在讲台上,眼神凌厉地盯着我。
“可能偷鸡去了吧。”
嘈杂的教室里传出了调侃的声音,班上的人也随之附和着笑了起来。
看我依然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杨老师明显更加恼怒了,他用三角板敲了敲黑板,指着上面的一道函数题,道:“这道题,你上来解!”
晚修自习时,我和何薇在座位上闲聊了起来。
“所以,你把教室的窗帘当成了家里的窗帘,然后还我把当成了你妈妈?”何薇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为我实在太困了。”
我眼前这个绑着个高马尾,皮肤微黄偏白,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着一丝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笑意的人是何薇。
何薇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因为关系好,所以我们也很奇怪的总是就读同一所学校,甚至我们从小到大都被分配在了同一个班级,但可惜的是,每一个老师都不允许两个熟悉的人坐同桌。
何薇喝了一口雀巢咖啡。
我把冰咖啡的易拉环拉开,往嘴里猛灌了一口,好苦,好冰。何薇狐疑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晚上总是不睡觉啊?”
“学习。”
我脱口而出的话差点没让何薇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你这么努力?”
落脚在窗外的小麻雀也很配合地鸣叫了几声,仿佛在嘲笑被戳破谎言的我。
“我不想睡,而且我总是会做一个很奇怪的梦。晚上惊醒的时候就会觉得没了什么东西似的,心里空空的,特别难受。本来已经习惯了的,可是最近那种失落感好强烈,弄得我特难受。”
“梦?”
在梦里我上天了?好像还有一面湖水!
我歪着头,眼睛上斜注视天花板,努力回忆梦里的场景,零零散散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里浮现,但总是不能很好的串联在一起。最后我也只好放弃。
“我也记不太清了,在梦里我好像掉到湖里面去了……反正最后我好像是死了。”说完我背后发凉,打了个寒颤。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快烦死了。”我环抱膝盖,整个人像鸡蛋一样缩成一团。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啊?”何薇用力把易拉罐压扁了一点后放进垃圾袋里。
“两三年前吧……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很久了。好像是从我去了某个地方后就开始了。”
“真的假的?”何薇不敢相信的望着我,表情满是惊讶,“什么地方?”
“好像是一个公园什么的,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了。”“那你怎么一直都不跟我说啊?”
“你也没问我啊……”我把半个脸埋进臂弯里,“烦死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中邪了。”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净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何薇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你肯定是压力太大了。私校就是这样,为了中考的升学率,都不把学生当人了。内宿生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一次才两天不到,一天的课又那么多,晚上还要夜自修到十点……”
何薇开始埋怨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被带动了情绪。
“快别说了,我真的好想快点中考,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公办的学校读书。”
“同感,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肯定不会让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这种鬼地方的。”
行道树染上斜阳的颜色后又黯淡下去,如此往复。
这座城市进入了雨季,晨雾、雨露、彩虹……这些事物在雨季里并不美好,没完没了的雨水让人心生烦躁。
在私立学校的日子是没有色彩的,特别是九年级的学生。除了课本翻过的页数,一张张试卷堆叠起来的高度和练习册上老师用红色字迹标注的批改日期,似乎没有什么事物是会发生变化的了。
每天拿着雨伞,在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来回。复习重复的内容,背已经背过了几百遍的古诗,听老师重复讲讲过的重要题型。单调,无聊。我们就这样在学校里度过了一个月。
世界在一片片伞布的遮盖下变得十分拥挤,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何木找到了我和何薇的伞布,朝我们挥手并大声呼唤,引得不少人朝我们这边看。
何薇顿时面红耳赤,羞赧地压低雨伞的高度。
“好丢脸,每次都这样,真是太差劲了。”她满腹怨气地低声说道。
“他也是想让我们知道他在哪嘛。”我笑着劝和。
哒哒哒哒,雨滴落在伞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后顺着伞骨的方向流下。我和何薇还有何木走在被雨浸湿的街道上。
“那你们中考志愿打算填哪一个学校?”
“GZ一中。”我和何薇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何木的问题。
“GZ一中分数线好像很高,你们确定你们能被录取?”
“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呢?”何薇借用电影里的话来反驳何木的质疑。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前行,不知不觉到了TY大厦的多乐之日门前。各种面包和蛋糕的浓郁香味疯狂挑逗着我的味蕾。哇呜,好想吃一块草莓蛋糕,可是生活费早就在学校挥霍完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何薇看了我一眼,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准备加快脚步往前走,然而何木却停住了。
“要不要吃块蛋糕再走?我请客!”
真?真的!
我和何薇发出了惊呼。
“就被学校关了一个月,你们不至于吧。”
雨已经停了,昏橙的日光透过玻璃墙将店里一角染黄,我将剩下的果汁喝完,伸了一下懒腰。真的太满足了,幸福感简直爆棚。
我忽然注意到何木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我摸了摸我两边的脸颊,确认没有沾上奶油后疑惑地问道。
何木伸手拿过我的雨伞,然后把套在雨伞外的白色塑料纸拿掉,道:“风铃,为什么你的雨伞好像一点儿都不湿啊?还有你的裤脚,我和何薇的裤脚,雨伞都是湿的,刚刚明明有下雨啊?”
我刚想说点什么,何薇开口了:“哥,你少在这边神神叨叨的,风铃的雨伞,裤脚干得快不行吗?还有,别随便拿女孩子的东西,一点儿礼貌都没有,难怪单身!”
说完何薇一把将何木手里的雨伞抢走递还给我。
“我单身跟这没有关系吧。”何木白了何薇一眼,将最后一口蛋糕放进嘴里。
关系可大了,女孩子可是很在意细节的好吗!我在心里抗拒何木的说法,一边想着一边把雨伞重新装进袋子里,顺便还把裤脚给往上折了两三圈。
“你们等会儿要直接回家吗?”何木问。
“如果你想请我们吃遍这条街,那我们可以考虑暂时不回家。”何薇笑着说道。
“你想得可真美,等下我打工的钱都不够你俩挥霍。”
离开的时候他们还一直不停地争论关于何木为什么单身的问题。他们上辈子一定是情人或者仇人。看着这对跟欢喜冤家似的的兄妹,我心里这样想着。
“我等会儿要去时雨,而且学校在那边,我可能要去那儿住一段时间。”何木开口。
时雨?有叫这个地名的地方吗?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地名很亲切?
见我疑惑,何薇解释道:“时雨不是地名,是我奶奶开的书店,据说年代已经很久了,但是我出生的时候我奶奶和我老妈闹掰了,就没在一起住了。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风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奶奶可是很厉害的,她自称是第七十六代天气使。”
“你够了!能不能别和奶奶一样?整天神神叨叨的。”何薇毫不留情地打断何木的话。
“可是现在天快黑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路灯恰好在这时亮起,将昏暗的街道照亮,似乎是在轻声对我说:不用怕,有我在。
“走啦,就当去旅游玩玩,晚一些我打电话跟你老妈说一下就是了,反正你们端午假期有三天,玩一天没事的。”见我犹豫不决,何木便擅作主张推着我们朝地铁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