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想,我的被动,换一个角度看,也许是一种主动。
换个说法,可以是:顺其其然。
再换个说法,可以是:接受命运的馈赠。
我回到自己的家。
过去大部分时间我住的都是宿舍,有时候还是别人的宿舍。
但这里可以称为家了吧,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不过,好多年前这房产证上就是我的名字,直到昨天因为辞职搬出公司宿舍,我才第一次住进来。
房子是带电梯的小高层,不到千户的社区,有个精致的花园,有会所、休闲娱乐健身房、阅览室,还有户外泳池,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
大门口穿着制服的保安不认识我,盘问我去哪家。
我懒得理他,自己用门禁牌开了门,进了小区。
穿过一条铺设了鹅卵石的花园小径,经过一座休闲亭台,就到了我住的那栋楼。门锁着,我在门旁边的设施上输入密码,楼栋的门啪的一声开了。
坐电梯上到十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套房,面积98平,十几年前的装修了,墙皮有几处卷皮剥落,吊顶曾经因为里面的木头长虫,钻出一个个细密的洞眼。幸好当时的租客还算负责,发现地板上莫名其妙出现粉末,发现了天花吊顶的问题,喷了些杀虫剂,及时阻止了虫势的蔓延。
客厅一套木沙发和茶几,已经蒙上了一层擦之不去的油垢,四张餐椅的海绵垫有好几处破了,露出里面的海绵。
我没有把这些家具换掉,因为即使是这样的状况,比起我之前住的员工宿舍已经好太多了。等有空去家具城看看,这些家具是该换了。
在这十五年中,辞工作是常有的事,通常都是找好了新工作才辞职,中间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时间。我不能歇下来,唯恐这些房子的月供不能按时支付。我真是它们的奴隶,赚的每一分钱都喂了它们。直到上个月我卖了一套房,收到房款后,才算缓过一口气是的,做了十几年的房奴,总算翻身做主人了。
同样一件事情,不同时期,人们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事情总是在发展变化中。
就说买房子这件事。
当时,我买房子,自己住不起,只能租给别人住,租金还不到月供金额的一半,看起来我每个月都在为租客买单,每个月都在赔钱。后来慢慢的,租金在涨,月供在降,变成是租客在为我供房了。
买房的故事,我很少跟人提起,说起来好像有几分惭愧;这是我人生中的重大事件,不说好像又不完整。
后面再慢慢说吧,无论如何,它是不可抹杀的历史。
成了房子的受益者,我就琢磨,我赚钱了,房产中介也赚钱了,银行也赚钱了,谁买单了呢?
买我房子的新业主,他出了巨款。
但他很高兴,买到心仪的房子,他能够在这城市里安居,他觉得买得值。
所以,关键是城市,我是这城市的受益者。
这座城市建设得越来越美,越来越宜居,吸引了许多有能力有才华的年轻人来这里工作生活,他们贡献他们的力量,把这座城市建设得更好,同时也得到了优厚的报酬,有实力在这座城市买房,定居下来。
之前,谁能想到房子住了十几年后不但不贬值还能升值呢?
是这座城市的魅力。
在每天看起来没有什么希望的忙碌中,出人意料地,我成了这座城市发展的受益者。我受宠若惊,又感到受之有愧,诚惶诚恐。我为这座城市只付出了一点简单劳动,我对工作的态度甚至有点马马虎虎。这座城市是想奖赏我对它付出的一点点信心吗?
如今,我可以不再用简单劳动来养活自己了。
以后,我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了。
然后呢?
这就是更好的生活吗?我不知道,我没有体验过,会不会象那五分熟的牛排一样让我消受不起呢?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自由的开始,会不会成为堕落的起头?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显示出我的悲观主义。
好好的事情,这么一想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把刀,不能一看见就想到它可能成为杀人的凶器,它也可以做很多有益的事情。
杯子里的水是半满还是半空,看你用什么眼光去看。
我一般不敢用太乐观的眼光去看。
经验告诉我,凡事只有能接受最坏的结果,只有对结果不抱期望地坚持,才可能熬到乐观的结局,迎来突如其来的收获。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
梦想实现了,梦想不再是梦想;
梦想实现了,却不等于得到幸福;
梦想实现了,是我真正想要的吗?
梦想实现了,是不是应该有一个新的梦想?
进到房间,看见床上写着那七个字的A4纸,想起写那几个字时,心里的那份激动和兴奋。那时的心情现在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幸好还有这几个字为证,虽然写得不好看,但里面饱含着那一刻内心不可抑制的狂喜、骄傲,甚至是自负。
我不禁庆幸自己当时写下了这几个字,否则我几乎要忘记当时的心情了。
写完不睡那一觉就好了,那时候的感觉可能会保留得长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