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神，难道就是这副样子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期待，对于诸神的向往，难道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眼前又出现了母亲去世时的场景，那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紧紧地握住大介的手，昏花的双眸中，猛然爆发出最后的光彩。“大介啊……”母亲轻声说道，“要记住。奥特曼是来自光之国的神，他们会带着光来拯救我们的，一定会……”
大介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人说完后就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她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母亲一定是到最后一刻都相信着的吧。奥特曼会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人类。
“啊啊啊啊啊——”巨人的嚎叫已经像是啜泣一般刺耳。银色怪兽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巨人最后一次举起右拳，熊熊的火焰在上面燃烧着，这一拳，可以完全地把怪兽击碎。
然而下一刻，银色怪兽身上突然光芒大放，整个身体骤然缩小，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地面上！巨人的拳头轰然落地，深深地陷了进去。也许是因为恐惧，另外两只怪兽已经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巨人喘息着站了起来，血红色的眼睛，盯住了剩下的两只怪兽。但在他刚要踏出脚步之时，空气似乎都突然凝结住了。深蓝色的传送门在巨人的头顶展开，从中爆发出雄狮般的怒吼。两只飞镖率先飞出，旋转着冲向红色巨人。巨人急忙伸出双拳抵挡，可背后就露出了破绽。下一秒，红蓝两色的巨人从传送门中一跃而出，趁着那不足一秒的空挡，在空中一个翻滚，一记鞭腿狠狠地抽在了红色巨人的背部。
那一记飞踢的力量大得超乎人的想象，红色巨人惨叫了一声，被踢得飞了出去，扑倒在地上。两只回旋镖快速飞回，重新镶嵌在了红蓝色巨人的头顶。
“居然是赛罗……”高山我梦说出了那个大介在前一天晚上才听到的名字，“该死，他怎么会在东京？父子两个人居然一起出现，他们究竟是要……”高斯的身躯轰然倒地，撞碎了旁边无人居住的破败楼房，激起的尘土飞溅。
红蓝色巨人在一旁灵巧地落地。流线型的身躯中，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即便只是站在那里，大介依然能够感受到这巨人压倒性的强大。巨人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举起颤抖着的手臂，指向挣扎着站起来的高斯。“你这家伙……你是疯了么？！”充满愤怒的声音，陡然出现在大介的耳边。大介惊诧地转过头，看见南原正夫依旧是一副狰狞的面容，紧紧地盯着战场。而高山我梦和孤门一辉两个人显然也反应了过来，都皱紧眉头，聆听着那显然是出自红蓝色巨人的声音。
这么说来，南原正夫和其他的指挥官员都无法听到巨人们的对话，可是为什么……
“再这么发疯下去，我可就真要对你出手了！”巨人继续开口说道，“喂，高斯，你快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
大介认出了那个声音。那个在前天晚上凭借着压倒性的实力打晕了他的年轻人，就是有着这样桀骜而豪爽的声音。“果然，他们是……”大介握紧了双拳。
“赛……罗……”高斯缓缓站了起来，刚才那一记飞踢，就连山峰都能踢碎，高斯的身上虽然没有伤痕，可显然是受了重创。他胸前蓝色的指示灯突然变为红色，并且开始不停地闪烁起来。不用说，大介也知道是巨人的能量将要耗尽了。
“赛……罗……赛……罗……”高斯似乎已经没有说出完整语句的神志了，只能够用那样沙哑而恐怖的声音，嘶吼着对方的名字。他全身肌肉绷紧，如同野兽一般重新摆出战斗的姿态。
名为赛罗的巨人似乎已经发现沟通交涉是没有作用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你先牵制住了。”他轻轻地晃了晃脖子。“正好……我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他揉了揉手掌，迈开步伐向着高斯冲了过去。
“那巨人……是谁？”南原正夫咬牙切齿地问道。“赛罗奥特曼。”高山我梦回答道，“宇宙警备队的成员，之前曾经在荒地里和他父亲一起出现过。我原本以为我们把他们击退了，没想到他们还留在地球上。”
“这么说……这次怪兽的出现，和宇宙警备队有关？”南原正夫面部的肌肉似乎都扭曲在了一起，“是诸神……策划了这次袭击？”
高山我梦点点头。“和赛罗的父亲脱不了干系。只是这次赛文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没有露面，看样子是在策划着什么。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袭击人类的，一定有什么目的。”
高斯似乎已经彻底愤怒了。两个巨人的双拳，径直碰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地面剧烈地晃动。两人每走一步，每出一招，都制造出山崩地裂般的威势。
“这就是……诸神之间的战斗么？”石田大介喃喃说道。
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的，是名为赛罗的巨人。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动作的灵活程度，都超出高斯不止一个档次。他一拳挡下高斯的踢击，精准地敲击在高斯的小腿上，让高斯痛叫着向后退去。随后赛罗在地面一个翻滚，绕到高斯的背部。右手抓住高斯的肩膀，右脚用力地踢高斯的膝盖，让高斯失去了平衡，半跪在地上。赛罗一面用自己的脚踩住高斯的脚，一面用手臂卡住高斯的脖子。那钢铁般的手臂狠狠地勒紧，任由高斯如何的挣扎，也无法挣脱。
紧接着，大介注意到了赛罗的一个小动作——他向着站在旁边观望的两只怪兽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两只怪兽似乎不再恐惧，又开始暴躁了起来。它们不再以高斯为攻击对象，而是埋头摧毁旁边的居民房。那巨大而有力的手脚随便地一次挥击，就能让周围的楼房倒塌一片。
孤门一辉猛然醒悟了过来。“长官！”他冲着南原正夫焦急地大吼，“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了！他们的目标……是日比野未来！”
“你说什么！？”大介和南原正夫异口同声地惊叫。与此同时，广播里传来了卫兵惊恐的叫喊声。“牢房发生异况！牢房发生异况！”大介听到了那个声音。在牢房中咆哮着的，他的老友的声音。
指挥大厅里所有的指挥官都一片哗然，完全无法理解发生的事情。TPC地下的监牢向来以铜墙铁壁著称，不仅警卫把守森严，还有旧时代留下来的极其先进的机械化设备，犯人自己想要从监牢里逃出来无疑是痴人说梦。可是广播里的那警卫惊慌失措的吼叫声，又宣告着那监狱的美名似乎就是个笑话。
刺耳的警报声和喧哗声填满了大介的耳朵，而他的目光，却牢牢地锁定在指挥部的大屏幕上。在那里放出的影像，展示着监狱里发生的一切。
关押日比野未来的，是一个和之前关押大介差不多的房间。只是相比大介的普通牢房，未来的牢房显然是特制加固过的级别。不仅牢房的柱子是用钛合金铸成，牢房门口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轮番坐班，日夜监视。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犯人几乎不可能自己逃脱。
然而那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仿佛受到了召唤似的，日比野未来如同发了疯一般猛然冲到牢房门口，奋力地敲打着房门。在他的左手手臂上，猛然迸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他的手上。眼看着敲打大门毫无效果，而值班的警卫已经掏出枪对准了自己，日比野未来愤怒地大吼着，拉住旁边的两根柱子，双臂骤然爆发出惊人的能量。那柱子就仿佛突然变成了泥巴似的，缓缓向两边弯曲起来！那巨大的力道让金属本身都发出了扭曲的哀鸣，两名警卫显然已经被吓呆了，眼睁睁地看着日比野未来把牢房柱子之间开了一个大口子，随后一侧身就冲了出来。“不愧是赛文，这样的点子也只有他能想得到。”高山我梦淡淡地说道，“用怪兽来笔刺激日比野未来，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这样既找到了未来，也没有伤害到人类。两全其美的办法……真是老奸巨滑啊。”他似乎已经对未来的行动变得毫无兴趣，转过头继续从窗外观察广场上的战况。
“这还叫没有伤害到人类！？”南原正夫双眼血红，指着广场上的废墟，“你自己看！那三头怪兽和那个叫赛罗的奥特曼已经毁掉多少建筑物了！这是多大的损失！”
两头怪兽依然在时不时地随手破坏掉几栋废弃的建筑物，因为根本没有人来阻止它们。高斯已经彻底地被赛罗钳制住，他半跪在地上，奋力地挣扎着，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一拳一拳地打在勒紧自己胳膊的手臂上。而那胳膊就如同钢铁一般，纹丝不动。赛罗站在他的身后，不断加大手臂上的力道。大介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高斯胸前的指示灯闪烁得越来越快。“他快要撑不住了。”大介轻声说道。
“可你仔细看看，”高山我梦说道，“它们根本没有杀伤人类的意思。它们出现的地方是已经废弃的街道，破坏的也是没人住的房屋。赛文肯定已经事先调查过了，专门选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出怪兽来刺激日比野未来的。”
南原正夫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他是不想和我们开战？”
我梦点点头。“他害怕和我们开战。他还不清楚TPC的真实实力，所以选择这样一个相对温和的方式来向我们示好——不过在我看来更像是嘲讽罢了。”即便是旁边高斯与赛罗再过激烈的战斗，大介也已经无动于衷了。占据他全部视线的，是那个傲然屹立的红色巨人。
如此高大，伟岸，令人敬畏。人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这个巨人身上。他是真正的神，不需要有任何的说明，只需目睹他的风采，便只能心悦诚服地在心中竖立起对他的信仰。耀眼的光芒，令人如沐春风。指挥部里的几个官员似乎已经看呆了，甚至都忘记了发布作战命令。
尽管之前已经无数次地怀疑过，但大介依然把那疑虑塞在心底。因为他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普通青年人，竟然是人类信仰着的诸神——不，应该说大介不敢去相信，因为这代表着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诸神，也可以是人类。或者说，他们拥有人类的一面。诸神曾经是人吗？或者说……他们一直都是人？
这样的问题，大介从来都不敢想。他害怕自己会疯掉。
“终究还是把他放跑了吗……”孤门一辉叹了口气，转身问道：“长官，‘弑神枪’还需要继续准备么？如果梦比优斯苏醒的话，赛罗也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了。”
“当然要准备。”南原正夫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错过了这一次，我们可能就真的要在这个星球上孤零零地等死了。命令队员随时待命，把目标锁定在赛罗身上！”
孤门一辉咬了咬牙。“长官，虽然我们不是一路人，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完全一致的，所以——请您放心地对我下达指令吧。”
南原正夫温和地笑笑，冲着孤门点点头。“孤门君，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的坦率。去做吧。‘方舟计划’的成败与否，就寄托在你和我梦身上了！”大介低下头，低声笑了笑。“真的好傻啊，我。寻找了那么久，没想到就一直在自己身边。”
南原正夫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少见啊。能对诸神有那样的信仰……”老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动物，“只是可惜了。你的信仰……终究只是个笑话而已。”
大介已经无法回应了。他看见梦比优斯高高举起光剑，准备向着怪兽发出致命的一击。
下一刻，怪兽的身上忽然亮起了蓝色的光芒。和刚才的银色怪兽一样，剩下的两只怪兽也一并以那种奇特的方式瞬间消失，庞大的身躯缩成了一个小点，就好像被收回到什么容器里一样。梦比优斯一剑斩空，便愣在了那里。他全身的肌肉都剧烈地起伏着，情绪依旧十分激动。
“是仍然希望守护人类消灭怪兽的愿望吗……”高山我梦一边在电脑上飞速地操作，一边偏过头看着梦比优斯，目光捉摸不定。“真是纯粹啊……那份心愿。未来，我果然还是不如你啊。”他叹息一声，用力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键。“长官，武器锁定已经完成了。随时等待指示。”
南原正夫满意地点点头。“静观其变吧。怪兽已经消失了，看样子，幕后主使也撑不住了……正好，赶紧让高斯回来吧。”
另一边，高斯已经把赛罗按倒在了地上，正要抡起拳头时，高斯似乎猛然受到了精神冲击一般，惨叫着捂住头跌倒在一边。他胸前的指示灯闪烁的频率已经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步。尖锐的嘀嗒声显示着他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似乎力气真的已经用尽了，他慢慢地趴到在地上，伴随着红色的光芒，巨大的身躯逐渐消失了。在消失前的那一刻，他似乎还心有不甘地抬起头来看着赛罗，那充满怨恨的目光，让赛罗赶紧又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
“终于撑不住了吗……”赛罗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向梦比优斯。两者的视线相聚在了一起。梦比优斯提起光剑，向着赛罗走去。两个巨人的手在空中握紧的那一刻，大介才猛然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边，落日的余晖倾洒而下，勾勒出巨人们高大伟岸的身形。夕阳之下，诸神们并肩站立，美好得像是一个梦。旧时代的人类，或许真的很幸福吧。能够看到这样令人心驰神往的神迹。
赛罗走上前去，亲昵地拍拍梦比优斯的肩膀。“呦，终于回来了啊。这一趟，可是让我和老爹找得很辛苦啊。”
“别胡说了，赛罗。”赛文苍老的声音依旧十分严肃，但其中的喜悦之情却已经掩盖不住，“跟我们回去吧，梦比优斯。宇宙警备队需要你的力量。”
顿时，梦比优斯的身体僵住了，好像机器人一样，缓缓地转过头去。金黄色的双瞳中透出的目光，穿过大楼的玻璃，直直地与大介对接。如同被一记直拳迎面击中一样，大介抑制不住地向后倒去。大介无法分辩出那目光中的东西。是否有过后悔和不舍呢？未来他……是否还记得我呢？然而大介什么也看不到。在那眼眸之中，大介只能够看到陌生的光芒。
恍惚之间未来似乎还在他面前微笑着。在那破旧的平房里，每当大介早晨起床时，会看见那一锅煮开的白粥，和那个身穿粗布衣服的青年，对着他温和地笑着。
“未来……”泪水止也止不住。大介明白，横梗在他们之间的，是那道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名为人与神的鸿沟。
对视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当大介回过神来时，名为梦比优斯的巨人已经把头扭了回去。“我们走吧。赛文哥哥。”熟悉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让大介肝肠寸断，“离开警备队太久……让大家担心了。回去以后，得好好道歉才行。对了——”未来顿了顿，“刚才伤到你的怪兽，真是惭愧……”
赛文摆了摆手。“不碍事。”他扫视了周围一圈。破碎的房屋和带着火焰的残骸，让这战场成为名副其实的地狱。“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回光之国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赛罗仰天长啸，声音中带着哭腔。梦比优斯沉默地站在他的身旁。“赛罗，你要……冷静。”未来的声音同样在颤抖着。“不能在这里和人类开战……我们快走！”他用力拉住赛罗的胳膊。
“弑神枪能量再装填！随时准备第二次射击！”南原正夫一面下达命令，一面点燃一根烟，一口气吸掉小半根，“专门为了杀死巨人而研究的弑神枪……看来那么多的经费确实没有白搭。如果这两个家伙再不走……”他又吸了一口，随后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脸上是狰狞的笑容，“说不定今天还可以再赚一票！”
“你给我滚开！”赛罗用力推开梦比优斯，头上的飞镖旋转着飞出。两只飞镖上都缠绕着蓝色的能量，从两边向着东京市中心高楼林立的地方飞旋而去。在那飞镖面前，再坚固的楼房都如同纸糊一般，一瞬间就被切成两半。飞镖飞过的地方，所有的楼房都被拦腰截断。冲天而起的火光，覆盖了半个东京市。
“这就是诸神的力量吗……”南原正夫叹息一声，“果然还是要消灭掉为好啊！弑神枪准备！瞄准这个巨人！”
两个飞镖重新飞回赛罗身边，他伸出双手一把抓住，随后把飞镖在自己的胸前融合成短弓的形状，镶嵌在胸口。“你们都……给我去死吧啊啊啊啊！！！”在他胸前蓝色的指示灯处，蓝色的能量疯狂地汇集，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赛罗！当心！”梦比优斯猛然扑上去，把赛罗一把推开。彩色的斯特里姆光线，从他们身边擦过。“下一次那种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来！”梦比优斯冲着赛罗大吼，“你父亲绝对不会希望你死在这里的！为了他你也要活下去啊！快走吧！”
赛罗喘着粗气站起身来，他的双眼中，甚至已经出现了骇人的血红色。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指向TPC指挥部的方向。充满杀意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南原正夫。“人类……你们给我记好了。我赛罗今天在这里发誓，不杀光你们所有人……我誓不罢休。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毁灭你们。”“是。”我梦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走到门口，南原正夫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瘫倒在墙角的大介。“这家伙先别杀，关起来。等他缓过来了，我有话要问他。”
孤门一辉面露喜色，连忙点点头。两个警卫冲上来，粗暴地架起大介，把他拖了出去。在出门的前一刻，大介抬起头盯着我梦。我梦同样在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表达，如同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在那之中，大介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自动门突然关闭，把两人的视线隔开。大介踉跄着跟上警卫的步伐，十分温顺地回到了自己的牢房。稻草堆坚硬又扎人，但他的头挨到地面的那一刻，如同海潮一样涌现而出的疲倦便吞没了他。他沉沉地睡去，再也没有做任何关于巨人的梦。
醒过来的时候，牢房里唯一的一扇小窗户里，透出清冷的月光。牢房里很安静，似乎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的犯人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好像骨头都被人捏碎了一样。他站起来，用力地摇晃牢房的铁栏杆，但没有人回应他。门也锁得很死，看来那群人根本就没有担心过他是否会逃狱。用力呼喊也无人回应后，他很轻易地放弃了。地面上放着一个铁制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稀粥和几个馒头，还有一碟小菜。太过简单的饭食，反而唤起了他关于在那荒野上的生活的记忆。虽然艰苦，但却无忧无虑，一心扑在研究工作上。而现在……他来到了东京，享受了如同旧时代一样的如梦如幻的美好物质生活，然后眼看着自己从出生就一直秉持着的信仰，被毫不留情地击得粉碎。
胃翻卷不息，他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走到墙角边，缓缓地坐了下去。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面前已是万丈深渊，他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黑暗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哪怕再有错一步，就一切都完了。信仰，生活，和人类。全部都会毁灭掉。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轻轻地抽泣了起来。“未来……未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啊……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飞鸟信咧嘴笑了笑，“还真认得我啊。不错。这小子说不定真的有些特质。”他拍拍我梦的肩膀，看着我梦愕然的脸，“还不快走？再不去的话，天都要亮了哦。”
我梦叹息一声。向大介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走出牢房，从走廊里径直走向监牢的大门。两个执勤的警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显然是被动了什么手脚。我梦推开监牢的门，和大介一起走出来。监牢位于TPC总部的边缘位置，出门后还要穿过面积极大的广场才能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座比监牢稍小的楼房，但看那装饰风格和气氛，大介忍不住发问：“TPC总部里……有两座牢房？我怎么觉得这楼和关押我的那栋没什么区别……”
“观察很细致嘛。”飞鸟信答道，“你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牢房。只不过是特制的，比关你的那栋级别要高点。”他讽刺地笑笑，“目前为止，这里面只关押着一个人。”
大楼的门是钛合金加固过的，凭借蛮力几乎不可能打开。我们像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钥匙，很轻易地打开了门。进入后大介发现大楼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条长长的走道，两边也没有灯。而在走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铁质十字架。上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只是离得太远了，大介看不清，他刚走上去看，却被飞鸟信一把拉住。“喂，小子，想找死么？这一路上可都是机关，随便哪个都足以置你于死地啊。”说罢他看了看我梦。我梦走到墙边，对着上面的一个装置输入一连串密码。大介看到那装置上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现在可以走了。”三人一起穿过几十米长的走廊，来到那黑色十字架的面前。
大介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那十字架高约两米，宽也有两米。一个身着红色夹克的男人被无数的铁链缠绕着，牢牢地绑在十字架上。男人的衣服十分破旧，露出的皮肤上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叫春野武藏……”飞鸟信走上前，轻笑着对石田大介说道，“你白天见过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