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再见到洗完澡的章京的时候,仔细查看了他那张胖脸,摸了又摸捏了又捏,直到把他弄急眼才收了手。
“除了有一点点滑手,根本没什么特别嘛。”巧巧笑道。
章京道:“就是这一点已经足够了,这可不是什么仙丹妙药。”
巧巧点了点头,道,“可以试着去骗一点钱,操作得好,你的试验经费也就有了。”
“真的吗?”章京有点不自信地道,“书院里的女孩子可越来越不好骗,一个个地精得很呢。”
巧巧道:“怎么,你经常骗她们吗?说说看,都是怎么骗的。”
章京立刻惊觉自己的话出了问题,耸耸肩道,“先生,您要做的这个试验是属于哪一个范畴的呢?是物理变化还是化学反应呢?”
巧巧道:“先不忙,我来问你,书院里有个叫做劭会安的家伙你知道不?”
章京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是从辽东一路走过来的难民,也是书院最早一届的学生。您想知道什么?”
巧巧微微一笑,知道这个小子为了避免尴尬,故意把自己被贩卖的事实说成是逃难,当下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一层,谁说工科男都是直男,这就证明了那句话是纯粹地胡说八道。说道:“说说看,他这个人怎么样。”
“他嘛……我们认识的时候,他父亲尚在,是一个举止十分文雅的读书人。后来和很多人一样,熬不过酷寒,把命丢在了来北山的路上。劭会安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快,什么也都想学。各项成绩一直都是我们这一批人里最好的一个。只不过他这人有些孤傲,和任何人都不怎么合得来,朋友并不是很多。”
两个人正说话间,先前安排的那名少年护卫莫鲁根推着一辆四轮小车走了进来,三个人开始在桌子上铺摆试验用品。
莫鲁根听说小先生要做一个全新的试验,显得很是兴奋,迟迟不肯离开。巧巧也就让他留下一同观看。章京也很是高兴。
巧巧一边在一个水槽里加满水,一边说道,“章京,你还记得我揍你的那次吗?”
“您揍我的次数多了,您指的是哪一次?”章京随口答道,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即将展开的试验上,哪里还会计较挨揍的事。
巧巧摇摇头,见水槽里已经加满了水,就取出一大一小两个小方块。分别放置在一架天平两边的托盘里,三个人眼瞅着晃悠悠的天平渐渐稳定下来,显然两边是一样的重量。取下小方块,又将一张薄薄的铁板放入托盘,结果是天平仍然保持平衡,两边等重。
巧巧见两人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就笑道,“这本就是我要求作坊里准备的三个相同重量的东西,接下来才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于是,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将第一个小方块放入了水槽,小方块沉入水底,水槽中溢出水来。巧巧取过一只水杯,将水槽下的托盘里的水收集起来,放在一边,在一张纸片上写了一字帖在水杯上。然后取出水槽里的小方块,给水槽重新加满水,又将下面的托盘擦拭干净。将大方块放入水槽,这一次,大方块没有沉入水底,而是漂浮在水上,但水槽仍有水溢出,用同样的水杯收集了贴上二号标签。然后取出大方块,擦拭干净托盘,水槽重新加满水。这一次,巧巧并没有直接将薄铁板放入水中,而是拿在手里沿边折了起来,状如方形小船。将铁皮小船轻轻地放入水槽中,小船漂浮水上。用同样的水杯收集溢出水槽的水,贴上三号标签。
莫鲁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兀自漂浮在水上的铁皮船。巧巧向摸着下巴沉思的章京道:“试试看,这三只杯子里的水是否一样重。”
章京试验的结果毫无意外,三只杯子里的水等重。
趁着章京、莫鲁根两人摆弄着试验器具陷入沉思的空档,巧巧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为了应付章京这个倒霉孩子,今天不知道又累死了多少脑细胞。突然很想抽支烟,这个时候没有一支烟来烘托气氛着实遗憾。
小半个时辰后,章京才从沉思中醒悟过来。郑重地道:“先生,我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次揍我了。请原谅学生的愚鲁,时至今日方才领悟到其中道理。”言毕深深一揖。
巧巧嗤地笑道:“我也就那么一说,两件事情还是不尽相同的。”话未说完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咆哮。师徒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巧巧看一眼兀自陷入沉思不能自拔的莫鲁根,皱皱眉头,心想,自己这一番操作不会让这个可怜的孩子魔怔了吧。
章京看出了巧巧目光中的担忧,伸手拍拍莫鲁根的肩膀,不料这个家伙兀自不觉,也是吃了一惊。抓住他手臂使劲晃了几晃,莫鲁根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时近二鼓,风停雪驻,月光皎洁。三个人悄悄来到书院后山“丽水湾”溪水上游,在一方大石的掩护下升起了篝火。鬼鬼祟祟的章京悄悄离开,不大会儿的功夫胳膊底下夹着三只芦花鸡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莫鲁根早已在巧巧的指导下活好了泥巴。三两下将整只鸡裹好了泥巴,抛入火中。打小习惯了捕鱼抓虾的莫鲁根又从水潭的冰层里找到两条鲶鱼,用树枝串了挑在火上烘烤。
叫花鸡还未烧熟,鲶鱼烤炙出的香味已经弥散开来。莫鲁根不敢跟巧巧争抢,不过他倒是吃过晚饭的,倒也不甚饿,只是被两个人馋得不敢直视。
少年人食肠宽大,一条烤鲶鱼根本满足不了胃口,更何况鲶鱼去了皮也没了多少肉可吃。三个人开始扒拉火里的叫花鸡,希望它早一点烧熟。正等得焦躁,忽闻大石后面有动静。莫鲁根动作敏捷地操起一根木棒向大石后面绕了过去,巧巧倒是不担心有什么危险,这里是书院最深处,什么人想要到这里来早就经过了层层关卡。
怪事情总是在你不能置信的时间地点发生,此时就是。绕过大石的莫鲁根突然“嗝喽”一声响。紧接着就见他被人提着脖领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踢腾着小短腿努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
渐渐走近,火光照耀下看得清楚,原来是罗裙纤腰玉面颀颀一女子。只见她一手擎着莫鲁根,一手持剑,秀眉微皱似怒还嗔地盯着巧巧一言不发。
“住手!”巧巧甩甩脑袋急忙喝道。还好理智很快恢复,再不喝止莫鲁根这条小命很可能就交代了。
“噗通!”莫鲁根的身体就像一只破麻袋一样被丢在了地上,眼见一动不动,巧巧大惊失色,急忙抢上去抱住脑袋狠掐人中。
“不必着急,死不了他。”语声清冷,听在巧巧耳朵里却仍旧悦耳动听,竟不自觉地“哦”了一声,放开莫鲁根。
“那个偷鸡的小贼呢?”那女子目光四下寻梭。
巧巧也随着茫然四顾,忽然明白过来,合着是章京偷了人家的鸡,这是苦主打上门来了。好在他见机快,早就逃之夭夭了。于是两手一摊道:“如你所见,这里没有小贼,鸡倒是有那么三只,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熟透了。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一起吃。”说着话就寻了根棍子在火堆里扒拉。
叫花鸡鲜嫩多汁,巧巧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待到一整只鸡啃得干干净净,打了一个痛快的饱嗝,这才心满意足。见那女子坐在小胖子章京坐过的石鼓上,拿着一根棍子一下下地敲打脚下的叫花鸡,就不满地道,“多好的叫花鸡,不吃也不要浪费阿,可惜了了!”
那女子听巧巧如此说就更加用力抽打了几下,叫花鸡和着泥巴散了一地。气鼓鼓地道:“我养的鸡,要你可惜甚么!”玉指一伸道:“你这汉人,叫什么名字?”
巧巧微微一愣,没想到在书院里居然还有不认识自己的人,新来的移民可是没机会进入书院的。再看看这个女子的年纪模样,心中疑心大起。顺着话头道:“某家姓伍,名南仁。你又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将下巴抬得高高地道:“你,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巧巧翻翻白眼,道,“看你模样,不像是书院的人,难道是哪位先生家的小姐?”
那女子站起身道:“鸡你已经吃了,现在再拿你去见你家先生也不算冤枉了你。乖乖地跟我走吧。”
巧巧猛然想起,那个莫鲁根还躺在地上没有动静,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连忙跑过去探了探鼻息,还好气息正常,性命应当无碍。只是不知道那女子使了什么法子,竟致他昏迷到现在还不醒转。向那女子道:“三两只鸡的小事,须值多少,赔你就是,何至于动手伤人!”
那女子走近几步,弯腰仔细打量一番。见莫鲁根果然牙关紧闭,脸色也有些微微发青,立刻也有些慌了。轻声自语道:“不至于啊,师父说我对力道的把握差不多了呀……”
巧巧闻言怒道:“差不多?差不多你就敢用在我兄弟身上!你那个混蛋师父是谁?谁允许你在书院里佩剑的!”
那女子柳眉一竖也是怒道:“伍南仁,你敢骂我师父!反正一个死两个死都是死,这就送你陪你兄弟去!”说着话呛啷一声剑拔出鞘,分心就刺。
巧巧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他妈的,你这女子够狠!”在地上骨碌碌打了一个滚,险险躲过那狠辣地一剑,只是肋下衣襟仍旧被刺破了一个大洞。巧巧顿时大惊失色,高呼道,“来人呐!来人呐!有刺客!”
那女子闻听巧巧嘶声叫喊,似乎更加兴奋起来,桀桀笑着再次冲上去连刺数剑。巧巧左躲右闪,手忙脚乱,转眼间肩头肋下鲜血淋漓,凭着那块巨石拼了老命与她周旋。只是没过多久脚下一滑俯身栽倒,没等爬起噗地左臀中剑,哀嚎一声向侧边滚去。寒芒一闪利刃接踵而至,直奔咽喉要害,巧巧顿时亡魂大冒。
多年来,从所未遇的凶险莫过于此,就连设计剪除努尔极的那次也是远远不及。在这无比危急的时刻,脑海之中突然电光一闪,巧巧拼尽全力侧转了头颅。于此同时那女子长剑刺空,深没入土。那女子躬身拔剑,一点寒芒已抵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二人面对面只在咫尺之间,巧巧手持弩柄呼吸急促,只等那女子稍动便即再次扣发弩机。一瞬间时间变得异常缓慢,那女子恶狠狠地目光渐渐充满惊恐之色,姣好的面庞在火光照耀下渐趋苍白,抓着剑柄的手开始抖动,一丝血水吣出,沿着嘴角流过尖尖的下巴,最终滴落在巧巧的脸颊上。突然浑身一软扑倒下来。巧巧手中短弩收之不及,弩矢划过女子颀长的脖颈。